顾昭华这会也翻完了药品取用记录,珍稀药物林林总总列了好多,锁精丸的记录里最后一次配制取用是在二十年前,顾昭华不由猜想到底是谁这么倒霉,吃了这味药断子绝孙了。
顾昭华彻底放了心,合上记录簿的时候指尖一带,记录簿翻到其他页面上,上头记着一味“舒心散”,下头的领用日期都是最近的,顾昭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正想细看时张御医已将记录簿合上,顾昭华也没在意,笑眯眯地坐下伸出手来,“正巧来了,张伯伯帮我把把脉,看看我身体如何。”
张御医前段时间才给顾昭华开过三个月的补药,就是为了调理身体以便受孕的,现下也知道她想看什么,自然不会推辞,坐在她对面凝神细听,连用几种手法探听顾昭华的双手脉动,又问过她一些问题,斟酌了一会道:“你小时病过一场,寒气入侵肺腑,虽治得及时,但多少有些病底子留下,以致你气虚体寒,平时察觉不到什么,但受孕要较常人困难一些。我上次给你的开的药都是些温补之物,对你身体虽然有益却仍然未能去根。”
“怎么会!”顾昭华想说上一世她不也一样生下了二郎?话到嘴边才硬生生地拉住,不禁一阵后怕,这话要真说出口,恐怕张御医就不是给她把脉,该看她脑子正不正常了。不过随后她又想起,当年她怀二郎之前还曾有过一胎,孕初时便胎象不稳,当时也是张御医为她安胎,似乎也说了与今日相似的话,而那一胎没有足月便提前早产,最后因难产危及她的性命,赵睿去子保母,这才留她一命,当时她还为赵睿此举深深感动,直至死前才得知真相,知道那不过是赵睿为取信他三位表哥而有意做出的手段,终是让她死不瞑目。想到这里,顾昭华的面色已相当难看,紧紧抿着唇角,一双手更是攥握成拳,难以释放心中憋闷。
凤行瑞和张御医还以为她是因身体不易受孕而心气难平,凤行瑞连忙和声宽慰,张御医也说:“回头我与师兄合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药适用于你,你放心,不过是有些困难,但终有解决之道。”
凤行瑞和声道:“急什么?咱们还年轻呢。”
顾昭华渐渐放松身体,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因赵睿产生这样猛烈的心情波动,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她一直都还惦记赵睿似的。事实上顾昭华的确曾想过赵睿将来会怎么不得好死,把他的死法编排得越惨她心里越痛快,不过再想想那句老话,什么“爱之深责之切”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我反应过度了。”顾昭华缓下心情,便拜托张御医一定尽早去和迟神医会诊,张御医拗不过她,答应马上告假出宫去找迟神医,这才让顾昭华满意。
因为这件事,顾昭华从出宫到回府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凤行瑞看在眼里,却也知道这并非是劝就能解决的事情,只能在晚上多加劳作,以期待自己的“天赋异禀”能发挥神效。
自他们出宫,除了太后派杜御医过来给凤行瑞请过一次脉,永昌帝和徐家都没有什么动静,杜御医来时隐讳地提点了凤行瑞那天吃的只是普通的补药,又向顾昭华转达了太后的问候,旁的也没有多说。
事后顾昭华跟凤行瑞分析此事,凤行瑞笑道:“锁精丸需现制一事父皇初时没想起来,但后来一定记起了,他没有戳破皇祖母,便是默许了。至于徐家……”凤行瑞的神色微微一黯,“徐家这会也该猜到了,不过猜到也没用,父皇已经默许了,他们哪里还敢再提联姻一事?所以我说,我们还是挺幸运的。”
顾昭华“哼哼”地笑了两声,凤行瑞在她面前极为诉说太后和永昌帝是如何暗中相助,无非是不希望她记恨他们,不过算了,她原就是大度的人,只要以后他们不出妖娥子,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无视他们好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凤行瑞终是和徐家闹掰了,孩子已不再是这次争端的焦点,凤行瑞以自身行动向他们表达了自己的退让之意,徐家二十多年的盘算最终仍是落空,他们岂会甘心?他们不甘心,这股怨火迟早要发泄出来。
把心里的担忧说了,顾昭华垂着头有些丧气,“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你,我记得你说过的,你对那个位置并不是没有想法,可现在失去了徐家的支持,你……”
后头的话被凤行瑞以唇堵住,辗转吸吮一番,凤行瑞放开她,“我以前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并非是我的真心话,或者说,我也不知道那个愿望到底是我的愿望,还是我身边人的愿望。从小到大,我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母后去世后,徐家为我争取了不少的朝臣支持,虽然最后我依旧辞去了太子之位,但那些支持我的人却暗中保留了下来,这么多年我待父皇至诚至孝,虽是天经地义,但也不能完全说没有刻意为之,我是父皇最宠信的皇子,只凭这一点,将来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实上顾昭华不仅认同这一点,她还知道永昌帝的确有过复立凤行瑞为太子的想法,不过凤行瑞终是被人所害,连个善终都没有落下。
想到这里顾昭华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投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凤行瑞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因为这些外力,我根本无法放下肩上的责任,不为自己,也要为那些一直暗中支持我的人……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可我却知道,我母后是不赞成我继续当太子的。”说到这里,凤行瑞眼中满布哀伤,“你可知道,我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