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公孙飞鸿心知自己无力阻拦,也不做那徒劳之举,反阴沉着脸转向一干部下,眼底杀机凌冽,直看得众人是又惊又疑,不知自家都尉何故如此。
“谁做的,自己站出来!念在同袍多年的情分上,老子可以给你留条全尸,再以阵亡上报朝廷,家中若有妻儿老小,老子也一并替你养了!只要老子还有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公孙飞鸿冷声说道,如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无不惊诧莫名。
“头儿,您这是?”一名身材瘦高的侦骑愕然问道。
“咱们武四营的独门禁制会不会自行失效?”公孙飞鸿反问。
众人闻言恍然,随即纷纷变了神色,各自探手捉刀摆开应敌架势,以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相互打量起昔日袍泽。
武四营的独门禁制不可能莫名失效,梁天川也无力自行化解,那么刚才发生的异变只有一种解释——节字营出了内鬼。
“大家这是做什么?都把刀放下!”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刚才说话的那名瘦高侦骑。此人姓苟名自明,绰号“钩子”,司职节字营兵曹参军事,加之资历极老,平素又为人公正处事公允,故而在节字营中颇有威信,只要张嘴说话,很少有人不听。
“头儿,都是同生共死多年的弟兄,彼此知根知底,咱们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人背叛陛下,您比谁都清楚!”用一声呵斥暂时稳住局势之后,苟自明立刻转向公孙飞鸿。
“老子又何尝愿意怀疑自己弟兄?可刚才的事,自明你也都看到了,能出这种事,要么咱们这些人当中有鬼,要么这座山里有鬼!”公孙飞鸿铁青着脸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苟自明上前一步,“田知棠!那个帮咱们擒下梁天川的梧桐院管事!”
“他?”公孙飞鸿闻言一愣,又立刻皱起眉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头儿,您想想,那姓田的当夜只一招便拿下了梁天川,此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这么一个顶尖高手,若趁交手瞬间暗中做些手脚,从而让咱们之后下在梁天川身上的那些禁制提前失效,这完全说得通!甚至他二人根本就是在做戏给人看也说不定!”
“你怀疑严家?可严家怎会——”公孙飞鸿闻言悚然。
“头儿,您误会了。老严荣是什么人?就算真有不臣之心,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我是说,那姓田的瞒着严家自行其是。”苟自明连忙解释道,“虽说咱们不知此人根脚,可观其当夜言行穿扮,无疑是江湖出身。江湖人么,就算已投身权贵门下,轻易也改不了过往的江湖习气,而梁天川此前向以为人四海交游广泛闻名于燎北江湖,若他二人私下里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情,想来只是题中应有之义。再说今夜之事,咱们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地跑去台面上打官司,那姓田的只需给咱们丢来句‘一面之词’就够了。他怎么说都是梧桐院管事,头上顶着严家的金字招牌,扯皮扯到最后,吃亏的是他还是咱们?若这小子的心思再歹毒些,一口咬定咱们是为推卸责任,故意往严家头上扣屎盆子,您说陛下和老严荣届时又会如何反应?”
“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公孙飞鸿闷哼一声,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回京,找个身材与梁天川相似的弟兄假扮犯人,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路上行程必须拿捏仔细了,尽量走慢些,能拖多久是多久。至于这第二路么——”苟自明顿了顿,压低声音又道,“小阳山!”
“嘶——”公孙飞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小阳山?”
“头儿,此去京师虽有三千余里,可脚程再慢也不可能走上一年半载,就眼下这点人手,想在短短三两月内将梁天川重新抓回来,还必须暗中行事以免走漏风声,不能再如此前那般大张旗鼓,除了去小阳山搬救兵,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可想么?”
“可是——”公孙飞鸿紧锁眉头,踌躇难定。
“头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武四营如今在朝中是个什么处境?那些大臣们谁不憋着劲儿想要将咱们再往烂泥里狠狠踩上两脚?若不赶紧把梁天川抓回来,姑且不论他究竟是怎么跑的,单只‘看押不力致使钦犯走脱’这一罪过,咱们不知又有多少弟兄要人头落地!”
公孙飞鸿闻言心中一紧,只觉得钩子此言极其在理,为今之计,怕也只能如对方所说,抢在事情曝光前把人再抓回来,至于梁天川那边倒是无需担心,作为在逃钦犯,那个老小子巴不得全天下都以为他正被节字营押往京师才好,又哪里会主动冒头自找麻烦?
心下既已有了计较,公孙飞鸿立刻作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