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既明严肃的表情当中,她察觉到了一丝赞扬,眼底渐渐有了欢悦,不过立马就被王既明打了下去:“你能找到这些细枝末节算是不错了,你哪里都好,就是不认真。这些案子都是前刑部尚书办理的,如果你想要足够优秀,就整理一份述表,将赵延年以前办理的案子都查看一遍,有冤的鸣冤,无罪的释放,这是不错的差事。”
江离疏君将他送至门口,拱手告退,见他走远了,她终于歇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爹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的,只希望下一次他走路的时候能发出一点声音。”
江离抚上她的后背,安慰道:“是你太专注,没看见罢了。走吧,别晒着了,待会儿叫人来收这些吧。”
她微微点了嗯了一声,先他一步往里走去,感到手掌上湿哒哒的一片,低头一看却是一行鲜血,他大惊失色的喊住她:“身上哪里还挨打了?”
疏君迷惑的抬头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江离见她不语,转头向明恩道:“去拿药箱来。”
江离将她推至后殿的耳房内,那是特意留给替换衣物的官员用的,只有一道大屏风与外界隔开,空间不大,只能容下五六人。明恩把药箱放下之后便走了,叶湑看好眼色送来一套跟换的同色朝服,两人便守在了屏风外。
再出来时只有疏君一人正了正衣襟,将候在外面的两人带着一起出了殿门。
彼时金光浮沉,一条条明光晃晃射进屋内,将宫殿照亮的如桂宫,疏君才抄完合府贪案的卷宗,放下羊毫笔,揉了揉眼睛。便听见叶湑进来道:“殿下,秦大人带宁王来了。”
疏君垂眸闷声道:“来就来吧,难不成还要我出去陪他?说吧,怎么了。”
叶湑四下看了一眼,上前一步,低声道:“宁王吵着要见辰王,说是几个时辰前才见你们一起过来,正在外面撒泼,还动手打了秦大人的脸。”
秦禄为可是他的亲舅舅,与周阳差不多大的年纪,好的没学到,倒有些张扬跋扈,是沈敬宠的还是淑妃太令她小看了,妄她还将褚王作为扶持的对象,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是绝对不会让宁王手中握着权柄的。
她理了理手上的不止哪里粘上的碎毛:“我知道了,把这戒尺拿去换了,已经坏了。”她可不想下一次再被王老爹打伤了。
她出来时只觉阳光刺眼,不得不半眯起眼睛,恍惚间看到秦禄为冷着脸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烈日当头,炎阳似火,他颗粒大的汗珠从肌底迸裂而出,汗流如注。四处都有官员出来围观,更让他羞愧的无地自容。宁王坐在官员奉上的红雕大椅上,那身形小巧稚嫩,与阔大的衣物椅子相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手里拿着新换来的戒尺,因为都漆了新油,摸在手里有一种温暖丝滑的触感,她四周环视一圈,朗声道:“各位大人公务繁忙,都候在这里做什么,都散了吧,若是公务未完成,耽误了陛下新发的诏令,想来是你们自己想承担的。”
此话一出,四周的人纷纷贺是,转而往屋里去。宁王看着人渐渐散去,童声大怒:“你们谁敢走,就在这里站着,不然,你们都去基台下站着。”
官员们看着两人,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走,最后还是看向疏君,见她点头挥手,众人才散去。宁王大声质问道:“不准走,都站着。”这这些话并没有任何威力而言,尤其是在这样卧虎藏龙的翰林院。他转而看着疏君道:“你凭什么叫他们都走。”
疏君脸上神色一凝,唇边的弧度渐渐向下沉去,缓步走到秦禄为身边道:“大人快些上来吧,这样站在檐下仔细中了暑气,陛下那里不好交差啊。”
秦禄为随着她的搀扶走了上来,却被宁王一把又推了几步远,可到底是孩子,并没有多大的力气,秦禄为早已有些不耐烦,怒斥道:“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还不见过殿下,也不知你身边的先生是怎么教你的。”
宁王扬起脸,有些窘迫:“反正也轮不到你来教本王。”
秦禄为看在他是王爷的份上,再三告诉自己不能因着亲缘关系失了礼数,也怕是坏了翰林院里的规矩。一时间对他忍无可忍,转身站到了疏君的身后,冷冷哼了一声,并不多言。
“你小小年纪这般猖狂,不是你先生没交好,便是淑妃有意为之,仗着自己得了新宠,便耀武扬威起来了?”她一掌将他推开几米远,幸好有宫女扶着,他怒视于她,大声道:“你不准这样说我母妃,你知道什么,你又算什么……”
话还没说完,疏君手里的戒尺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不轻不重,但很快便冒出了一条红印出来,秦禄为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想了想,觉得他是该长些教训,便又退了回去。
宁王吃痛,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冒出泪珠来,张开嘴便大哭起来:“我要见皇叔,我要见皇叔,我要告诉他你打我。”
他想要冲上来打她,伺候他的宫女见状,忙抱紧了他,跪下道:“殿下息怒,王爷只是想见见辰王,他已经许久没看到他了。”
疏君拊掌冷笑道:“他要见辰王,去辰王府便是,跑来这里胡闹什么,谁告诉他辰王在这里的?”
宫女匍匐在地,侧脸看了看宁王,并不答话。疏君举起戒尺挑起她的下巴,笑的诡异:“你说,谁告诉他的。”
宫女颤抖着身子不敢凝视于她,便用力抓了抓宁王的肩膀。宁王一壁哭完,一掌打掉了戒尺,冲上前来厮打着她的大腿:“是我看见皇叔跟着你一起过来的,明明是你将他藏起来了,因为你们有了婚约,我听宫人们说,从此以后他便不会来看我了,都是你,都是你,我讨厌你。”
叶湑抢在疏君动手之前将他拉走,可他抓的太紧,闹了半天才肯撒手。听着他话里的怨恨之意,她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这是恨她夺了沈徽清对他关爱?
她低头扳正他的脑袋,直视他的可有可无的怒火:“你是可以讨厌我,那你可有见我喜欢你吗。”
宫女听他说完,吓得人色全无,磕头求饶:“殿下饶命,这只是奴婢一时糊涂说给王爷听的,不想他全记在心里了,如今惊扰了殿下,扰乱了翰林院的事务,是奴婢该死。”
这样一来倒把事情都甩在了宁王的身上,她不欲与她多言,扬了扬下巴,叶湑会意,将宁王推到了秦禄为身边。疏君侧目道:“起来吧,既然你都说了是无心的,我还敢说什么。”
叶湑上前将她扶起,待她放松警惕,立马反剪其手,宫女吃痛,扬起了清秀的容颜,惊骇到:“殿下这是?”
疏君扔掉手里的戒尺,扬手给了她一巴掌,这耳光打的狠,一巴掌下去打得她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叶湑嫌弃的将她丢在一边,听得她道:“宁王已经受了罚,你呈口舌之快,就该掌嘴,此事若是落在陛下耳朵里,宁王都要掉一层皮,何况是你这个小小的宫女,他撒泼打滚我不管,最好别让他犯在我面前。辰王如今在府里,他既要见他,你立刻将他送去辰王府。”
宫女又惊又怕,嘴角淌着鲜血,温顺道:“奴婢明白,多谢殿下。”
疏君颔首道:“叶湑,你陪她一起去。”
由于楚可轩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些天与江离已经形成的习惯,差不多抄完了卷宗,又将已经晒过卷宗归档后,她也没管江离跟楚可轩去了哪里,只想着将这些收拾好,她也好回府睡一个回笼觉,她不禁暗想,什么时候才能休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