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禛道了是,与沈徽清计南松见了礼,目送他们离开后,又着人将箩筐拿去厨房,自己便去找江离。
彼时江离还在因为圆慧大师的话而心烦意乱,写起卷宗来也是不得心意,揉碎了扔掉,再重写,反反复复几次,他干脆将笔一撂,坐在躺椅上生闷气,暗自发愁。
听见明恩禀报的声音,他才正了正神色,朗声道:“你告诉三公子,我马上就过去。”
门外应声而下,明恩将话带到,愉禛也没再进去,便拿着剑往纤羽阁去,若是他再不去,只怕又要被她记上许久。
疏君回到院子时还是被院中的景象吓了一跳,那棵早已经干透的松木上挂着蔓延粉色的曼陀花,经过露水的滋润,它低垂着俏丽的容颜淌着玉珠,角落里的稀稀落落的兰花地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种满了风铃和金鱼草,现在这个时节都艳艳的争芳夺目。
小指上被缠着薄薄的纱布,绿抚见她赞叹的看着院中的景象,不免笑道:“小姐,你可得夸夸我们几个,这些原先是杜若想起来的,可是后来叶湑见了也想要帮帮忙,所以我们几个便擅自做主把原本还有些空地都填满了,您觉得如何?”
疏君坐在被使君子包裹的秋千上,笑得嫣然,听见绿抚的话,又见杜若叶湑一脸的期许,她便点了点头:“是是是,比先前多了些颜色,原来只有红色和单单的白色,现在看着倒像真的是在仙宫了,既然如此,那……那你们就自己去库房里挑一件喜欢的,只准拿一件,别拿银子啊,那是我的。”
绿抚大胆些,走上前跟她挤在一个秋千上,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这样贪财了,那些头饰,面饰一件就价值连城,就连您头上这个兰花玉簪子都是宫里赏赐的,如果我们拿了,外头的人定会说这是我们偷的,这个罪名,我们可不认。”
疏君冲杜若叶湑扬扬脸,示意二人坐下,笑道:“你们在我身边伺候,送一点东西给你们怎么了,你们戴在头上,穿在身上,出去了可是给我长脸面的,随便拿,我就不信,你们还不会有用到钱的地方。”
说罢,她便推绿抚下去,嚷嚷着叫几个人快些去,杜若看着她欲言又止,慢慢的转过身时,便被她叫住:“杜若,你等一等。”
杜若回到原位坐下,恭敬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疏君掐下一朵使君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心情无限好,看她的神色也温和了不少:“你做这些改变我很高兴,但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还是不能在我跟前伺候,你明白吗?”
杜若忙起身道:“奴婢旦听小姐安排。”
疏君淡淡嗯了一声,又道:“牙婆子来过没有,怎么没见有人到我跟前来?”
杜若紧张的去看她的脸色道:“那几个下人不听从管教,又跑了,奴婢拦也拦不住。”
闻言,疏君不以为意的笑道:“回去了是吗?行,我待会儿亲自去找他们回来,我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你去库房看看想要什么,别让绿抚把好东西都给你拿了。”
愉禛见她身边的人都退下了,便走上前来笑道:“还生气呢,待会儿让你多吃几个不就好了,别苦着脸了,又是哪个下人不听话惹你生气了?”
愉禛是知道关于七羽的事,听他说出来,她也毫不掩饰的道:“你不说我还真要多吃几个。府里来了新人,不服从管教,仗着身后有人,胡乱作为,还把管事的吓得不敢说话,这样的下人,你说该怎么办?”
愉禛四周看了一下,悠悠道:“如果是寻常的下人,赏罚并进就好,像你说的这种人,亲自管教还不够,更要一并管教了他们身后的人才是源头。”
疏君厌恶的摇摇头:“那些人本来就麻烦,现在又给我送来一些麻烦人再加麻烦事,处理起来是有些棘手,烦死了。”
殿主阁主原本就是仗着太后的势力,又欺负她是新来的,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抬怀忧做正使的时候,幽幽被他们在暗地里算计了好几回,现在倒好,又给她添堵。
愉禛瞧她十分不悦,但也没办法,这是她该做的事,不免低声安慰道:“生气归生气,现在外面都还乱糟糟的,你可别自己内部先起火了,到时候两头顾及不来,是会出大乱子的。”
疏君以他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哼一声,淡漠道:“三哥你惯会来给我添堵,等我想好了,再去收拾他们。那你来做什么,不会真要让我多吃几个?”
愉禛拉过她的手放在跟前端详,片刻后方道:“你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我来呢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打算去校场检验了,巡视漠北虽然是个肥差,可谁知道回来之后又会被分派到哪里。而且,将来的机会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我呢,还想在京城多待几年,毕竟……毕竟现在事端多,我若走了,难免你们有时候会分心。”
疏君神色一滞,直挺挺的站起来,吃惊道:“你当真想好了?那是多好的差事啊,别半途而废啊。”
愉禛温言道:“再好的差事也没有性命重要,虽然我想干出一番成就来,但就眼下的形势,却是不行的。你也别多心,后面的路这么长,总能熬过去的。”
疏君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按回去坐下,听他嘱咐几句,他便离开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这样的机会,但他的话总有一半是对的,那还有另一半呢……
疏君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没注意到已经把首饰放回了屋内的绿抚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走到她跟前说道:“小姐宽心,奴婢已经将所有的画像都拿回来了,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应该是值得的。”
疏君好奇道:“什么叫应该,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绿抚将披风披在她身上,掩嘴笑道:“您自己见了定会觉得可惜,因为那上面的画像没有一张是正常的。”
渐渐起风来,一股浓重的花香熏得她直皱眉,她起身随绿抚进屋去,边走边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瞧你笑成那样,难道很丑?或是太好看了?”
绿抚挽着她的手腕,笑得不成样子,前仰后倒,说话也不利索:“就是……就是感觉那些人是因为得到了消息,胡乱画的,是您说无论什么画,只要是关于您的就都要拿回来,不是把人画的歪嘴裂枣,就是把猫啊,狗啊,鸟啊,甚至是花啊都画在脸上,什么奇怪的都有,就是不知道您看了到底觉得值不值得。”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便倒在椅子上大笑不止,惹得疏君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气咻咻的坐在榻上拿手去戳她:“那你倒是拿来我看看,你自己觉得好笑了,可我还没看到,别是你胡编乱造拿在唬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