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各府有各府的心思,实在难猜,这不就是百态人生吗。
越王一听说出了事,又是喜又是愁,愁的是失了王府的支持,喜的是辰王一旦出事,京城的防卫军便会交到兵部管理。而兵部正是他的天下,有了防卫军庇佑,再加上现如今皇后得宠,前后加持,何待来日还坐不上宝座吗。
现在京城只有越王怀王二人势力旗鼓相当,褚王无心朝政,一直远在边关,就算回京,不久又会外放,对他们二人来说根本不足为俱。而景王正处在玩闹的年纪,宁王年龄尚小,昭帝老迈,亲政不同往日风范,三公不参与党争,更谈不上偏向,无论如何,现在的风向都是往他们这边吹,根本无需担忧。
也许他们并未考虑到大权往往都是掌握在远离公众视野的人手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是一朝起飞,不是惊弓之鸟,便是鹤立独行,雷霆万钧,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静默至夜半,耳边还回荡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熟睡的面庞,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流星一般的眉,高挺如松的鼻梁,就算双眼紧闭,被蝴蝶飞舞般的睫毛挡住,却阻挡不了那双能摄人心魄的双眼出现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自拔,而饱满柔软的双唇又能说出多少情话在她耳边啊。
原来她还不信这世间真有让她心悸的情爱,可当他义无反顾的跳下悬崖,在她沉没与黑暗之时一遍又一遍喊着别怕,循着他的声音,抵挡来自心底的黑暗,掠夺最恐惧的绝望,帮助她寻找出路,她真的动心了。
那睫毛犹如沉睡的蝴蝶苏醒之际,展开翅膀,颤颤起飞。听到身边的人低低的哭泣声,他缓缓睁开双眼,以为她又梦魇了,用他那干涸却又哑磁的声音喊着别怕。身边的人听闻,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有温热的水滴落在手背上,柔软轻薄的双唇抵在他的手背上,而他恍如触电一般,强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几天的昏睡已经让他没有力气,他只有转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道:“别怕,我还在。”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依旧泪如满面:“我知道,我知道。”
沈徽清一边安慰她,一边望着满天星光道:“若是你觉得身子好些,明日我们便顺着赤水往上游走,赤水涛涛,我们怕是已经冲出了香山的位置,今日已经是第六天,搜寻的人应该也快找到这边了,我们即日启程,便能与他们相遇,别担心。”
疏君靠在他怀里,贪婪的吸吮属于他的气息,默默点了点头,良久不言。
她这般紧紧依偎在他身边,让他又是欣喜又是酸楚。他们都有各自害怕的东西,只是她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两人惺惺相惜,是相似却又不同的。
在他昏睡的几日,她帮他包住了被她咬得皮开肉裂的伤口,心里忍不了又是一阵哀声。又让他见到了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以前只有自己承受,现在有他在身边,她既渴望却又害怕,害怕这样的人哪天也会突然消失,又留她孤零零的一个。
天边突然被照亮,听着砰砰的响声,二人才想起来今日是大祭祀的日子。
沈徽清望着天边出神,低声道:“每当大祭祀的时候,烟火总是最大最美的,今年是不能见了。若是我们回京了,我们便自己放来看,便在下月我生辰的那天,你可愿意来?”
闻言,疏君低头一笑:“是来看烟火还是来看你?”
听她带着戏谑的语气,他有些虚弱的咳嗽两声:“看我,先看我,才准看烟火。每年生辰时,陛下都想为我大操大办一次,可我每次便都回绝了,嫌麻烦,若是再混进来一些探子,清理起来很麻烦。”
听他说完,她不觉二人有些相似,生辰不敢大操大办,只怕有人不要命想要来取她的首级,所以便只好一家人自己在府里用膳,时不时的听下人抬着礼物往屋里来,众人其乐融融的拆箱玩耍,好不快活。
她问道:“那你自己在府里过生辰,难道没人来陪你?”
他叹道:“有,骁勇候府的人会提早过来张罗,佳宁郡主也会早些来,等用了膳,便都回去了。”
他这样一说,疏君倒是想起来一事。骁勇候府现在当家的是他的大哥,可听外界传言,兄弟二人似乎不大爱来往,若非有先帝诏书,否则她都快忘记了他还有个大哥。
那么这些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偌大的辰王府吗?他爹难道不去府里陪他?
看她想的出神,他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对上他淡雅的目光,她心仿佛慢了一拍,脱口而出:“你是真心想娶我还是因为先帝的诏书?”
沈徽清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话,面色一凝,半天答不上话。
许是落花无情,流水有意,只见她眼中的星辰渐渐消散,只剩一潭平静的春水时,他开始慌了,忙道:“无关诏书,只为这是我心之所向,打小就如此。”
她听的疑惑,问道:“打小?”
只听他娓娓道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忽然将她抱紧,吓得她一缩:“说是打小便是打小,若你能记得先帝去世前,每年为你庆生的那天,你跟着我走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疏君一脸难以置信,从她来到荣昌,前四年基本上如同半盲,看不清任何东西,至于跟着他走……她完全不记得了。
沈徽清从她的表情就已经知道,她不记得,不过她对他可是真动了情?是的,他在心里这样回答自己,寻求安慰,他担心等辛沐卿一回京,她便要离他而去,走近别人的怀里,与他谈笑风生,风花雪月。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疏君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心里着实又没有预感,便想把前几日的事说与他听。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温婉道:“不管记不记得,现在有你在我便高兴。前些日子白玉借吉言询问我的意思,他问我觉得你这良缘觅得如何。”感受到他的身子一紧,她轻笑道:“我已经先行谢过陛下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不信,但依旧小心翼翼:“你……答应了?”
两眼相望,多少柔情全在这双眼睛里,就算她不回答,他却也明白的。一颗心终于稳稳当当的放下,遥想多年的人,此刻就在身边,就算心底再苦,再酸,它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甜蜜。一切重头来过,便是欣喜万千,风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