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辉宫的后院乃是一处小巧的仙境,各个季节的花枝都繁茂无比,晨起时尚有雾气弥漫,池塘的水不似冬日的寒冷也不似夏热的温热,只是淡淡的清冷,给人一种舒爽的感觉。在荷塘的上方还修了一座长长的回廊直至轩榭,画生都聚在这廊头上盯着荷塘的锦鲤嬉戏。
陈媛休一边指引画生修正,一边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疏君身后跟着几个毛孩子,都是贵人子弟家的小儿闺女,见了陈媛休,都齐声行礼问好。
看着时辰不早了,陈媛休也散了廊上的画生朝这边走来,脸上含笑的问道:“殿下真真是贵人,怎么想着要到这小小的燕辉宫来一趟?”
疏君脸上是客气的笑容,不过并未到达眼底:“陛下亲赐,让本宫来燕辉宫教授琴棋,远远便看见陈小姐在这里,就想着过来看看,看陈小姐这语气,似乎很不待见本宫?”
二月的风吹在脸上久了也会生寒,她微微躬了躬身子,面露惭愧道:“岂敢,殿下是陛下亲赐,小官只是下臣,不敢造次。”
闻言,疏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就说了几句话陈小姐便这样紧张,玩笑话而已,不必多心。”说着,她还用手帕在她肩上微微一扔,似乎是真的很好笑。
这本是闺中好友的举动,可落在她这里怎么就觉得特别的怪异。
陈媛休和婉一笑,还未待开口,疏君倒是立刻敛了笑容,正色道:“其实,本宫到这里来还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问陈小姐。”
她暧昧的看了看她的胸脯,幽幽道:“陈小姐胸口上的疤好点了吗?”
树上落下几朵桃花蕊,荷塘的锦鲤似为其的妖娆而停了摆动的尾巴,争相吞其入口,鱼戏桃花,噗呲呲的拍打跳出水面。
毛孩子见了,也为这一幕鼓掌拍手叫好。
陈媛休的身子一震,目光呆滞了片刻,方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幸好当时有愉禛公子出手相救,否则小官的清白可保不住了。”
说着,她故作难受娇羞的模样,却将目光放在疏君的腰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她只打了个哈欠,端庄的笑道:“真是万幸,当时我听到人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些不安分的东西四处乱串,竟然冒犯了天子脚下,实在该杀,不过,谣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陈小姐可知道?”
她无辜的眨眨杏眼,口中忍不住叹息道:“并不知,传言有误,如何能当真,只希望没能连累到愉禛公子,那些也恶徒真是可恶,欺负了人不说,还拿些恶心的臭虫扔在小官的身上,若不是愉禛公子反应迅速,只怕我这胸前就不止一道疤痕了。”
“原来如此,”她抬头看了看天,无一丝云彩:“本宫府里有上好的药膏,本宫也用不着,便给你吧,养好了伤,出府的时候,记得要多带几个侍卫哦。”
她刚抬脚,行至拐角处,只听身后的人忽然道:“上巳节将至,燕辉宫有一向不成文的规定,在这之前,要带诸位公子小姐去郊区踏青,届时还望殿下赏脸。”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走到她跟前,颔首笑道:“自然,越王前些天送了本宫一副前朝的名画,本宫又不喜欢这些,可既然是越王送的,本宫便收下了,其他人送的,本宫可连看也不看,也罢,待会儿本宫回府之后就让人给你送来,你可要细心保管,别弄坏了,不然本宫是会生气的,越王说不定也不喜欢哦。”
说完,她便走了,根本不用看陈媛休惊异紧张的神色。回去之后,疏君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杜若把越王送来的名画和药膏送到陈府,随后又写了一封信递给了越王府。
她坐在叶湑搭好的秋千上,绿抚在她身后一下没一下的推着,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圆形拱门转来一个身影,她见了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二哥这个时候应该在当差,你不去翰林院找他,跑来我这院子里做什么,莫不是真的走错了院子?”
楚可轩慵懒的挑挑眉,也不避讳自己是外男,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还十分热络的叫绿抚端些茶上来,等上了茶,他才开口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疏君面露疑惑,靠在秋千上笑道:“找我?如果是关于二哥的事,虽然我也想知道,可是你应该找错人了,七妹的院子在那边,出了那道门,再过一个假山就到了,记得要先让下人通报。”
他和江离的关系她一直琢磨不透,不过他每次到王府来都是找二哥,今日倒像是吃错了药一般,跑到她院子来了。
“我是真来找你的,虽然不知道你和江离是怎么回事,但我这次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很为难:“额……,那个,我大哥,也就是现在的大理寺左寺丞,你知道吗,他是琴痴。”
只见他摸着脑袋,后面的话也说的不清楚:“我大哥知道你也在燕辉宫任职,自从那日在宴会听到你的琴声之后,他整天缠着我,就想着,想着三日后邀你踏青,主要是想和你切磋切磋琴技,你看……”
虽然她已经答应了陈媛休,但她还是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见他急的满脸生汗,暗暗笑过之后便决心不逗他了,不过有一件事她还需要搞清楚:“原本陛下还有要事要我去做,走不开的,可既然你都说了你家大哥是琴痴,我也不为难人,那便去吧。”
她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容,笑道:“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不难,只要你张张嘴就行。”
“哎,你说就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爱绕弯子的人,怎么现在越发的圆滑了。”
她抿嘴一笑,向他招了招手,伏在他肩膀上低声几句。
只见话还没有说完,他立刻跳了起来,道:“这怎么成,陛下太不厚道了,我去找我爹,那丫头看着就不是个好伺候的,凭什么,要才看不出来,要脸蛋儿嘛,还没我……,还没你好看,怎么就让我们摊上这件事了,我才不服,你二哥知道吗?”
她憋着一股气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几年我们关系不怎么好,所以还要劳你去动动嘴,万一他有那样的想法,你也帮着劝劝。”
“哼,我去看看,我还就不信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复又掉头回来道:“记着啊,三日后,别忘了,忘了我找你算账,我就不信了,那没良心的……”
疏君见他边走边嚷嚷,脚下走的飞快,心里高兴的不行,也想跟上去瞧瞧,可是腰间的伤让她不能运用武功,她只有向身后的绿抚笑道:“你去看看,别被发现了,也别告诉任何人,回来的时候记得去百花园买一盒茉莉粉。”
绿抚呵呵的点头,一脸兴味的追了出去,还差点撞上正抱着玉泽走来的宓瑶。
一进院来,她就忍不住往后看去,笑道:“什么事让那丫头高兴成那样?”
“只要是好事她都高兴,”她正打算站起身,宓瑶立马让她别动,随后将玉泽放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轻柔道:“咋们的小玉泽会走啦,你别动,让他过来找你。”
她知道她心情正好,索性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张开双臂等着玉泽走来。
只见他先抓着母亲的手臂站稳了身子,随后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她怀里了,他又奇怪的转了个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母亲,最后还是扑在了母亲的怀里咿咿呀呀的笑着。
母子俩笑得正开心,就听对面的女子轻哼一声,别扭道:“哟,就这样的,还没长大就要绕着我走,长大了岂不是不敢到我院子里来?”
“玉泽乖,说不会呀,”宓瑶摇着他的小手,用他的语气道:“说我最喜欢姑姑了,等我长大了就给姑姑的买好吃的,等姑姑有了孩子就教他走路,带着他到处玩……”
宓瑶抱着他在刚才楚可轩坐过的地方坐下,疏君给她倒满了茶,道:“那还是等他长大了在说吧,早着呢,现在这个时辰,你应该在屋里等三哥回来呀,怎么跑我院子里来了,只是让我看看玉泽会走路了?”
宓瑶让花儿带玉泽去那边走走,随后喝了一口茶,眯起眼道:“没事就不能来了?没良心的!你三哥早回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才我从慕容府回来,在进府的时候有个少年拿着一封信说要亲手交给殿下,那守门的也是个不长心的,王府里还有哪一位能被叫做殿下,当即就说府里没这人,就把他给轰走了。”
她柳眉微曲,道:“那人呢,真的被赶走了?”
宓瑶轻笑两声道:“既然是找你的,我就让他把信给我,我再转交给你,哪知那人却说:‘公子说过不要相信其他人,切不可将信交出去’,说完之后,还连连瞪了我好半天,我无奈之下,就让他跟着我进来了,不过没走几步就被你院子里叫叶湑的给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