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听得哗啦一声,席上的餐具茶盏都被她掀翻在地,原本热闹嘴杂的院落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往这边聚集,眼神各不一样。一股酒劲上来,她顺手推开前面的绿抚,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蔡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大惊道:“长公主,长公主。”
借着酒劲,她骨子里的暴躁又犯了,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只想着回去。绿抚也不管其他,把解释权都交给杜若之后,连忙追出去了。
杜若苦着脸挡在正要追出去的蔡夫人面前,十分歉意的说:“蔡夫人,府里出了急事,长公主一时着急才······”
话音未落,蔡夫人连忙捶胸,大口喘息道:“无事无事,只要没伤着人就好,府里的事重要,你先去吧,我瞧着殿下喝了不少,你回去仔细着。”
“唉唉,奴婢记下了,多谢蔡夫人体谅。”说着,她还连连表达了歉意才离开。
绿抚骑马而来,疏君见了二话没说就翻身上马,也不等身后的绿抚,挥着马鞭子就向前冲去。哪知才刚到王府大门,她下马时头脑发昏,脚下不稳,一头就磕在台阶上,当即就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她现在只觉浑身都如被鞭子抽打一般,快散架了。白兰酒的酒劲很大,她现在都还觉得头晕眼胀,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她心里忧心着宓瑶,抵着额头上传来的疼痛,连连喊了几声外面才有人进来。一阵询问过后她才松了口气,有顾老爷子在,胎儿再大也生的下来。
她现在是又气又恨,在屋内摸索徘徊几圈后她才想起杜若还跪在外面请罪。她唤过绿抚,交代几句后,复又躺下养神。
是夜,银白的月光顺着镂空雕花的窗户如细纱亮帐倾斜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无暇惨白的脸更具苦色,一双明眸微微眯起,映照着清辉的月光,乌黑的秀发如墨一般顺着凉风飘飘贴在她脸上,她的声音温柔却也冷清:“该查的事查完,该罚的受罚,太子失了陛下的信任,只怕日后不得安宁,他不是皇家血脉,我该做的做完了,皇子之间的党争我们就最好别参与,这不是她们的初衷,我们记着便是。”
跪在地上的人一言不发,只听着她训话。
“太子一脚落空,其他皇子必然会重重踩上一脚,用不上我们自己动手,”疏君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双凤眸闪着冷光:“白姨娘死前说的话你也知道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查查这个所谓的偷梁换柱,金蝉脱壳?”
怀忧一惊,差点从地上站起来:“为什么不能轻松一些?”
疏君狠狠挖了他一眼,见他缩缩脖子,她冷哼道:“你们就是太闲了。”
“我们一直都在调查当年调换二公子的奴仆,”怀忧不解的继续道:“哪里有时间闲着?”
“你还敢来问我。”疏君不知哪里来的气,猛地一拍桌子,案几上的茶水几乎从杯中溢出,:“她一个姨娘,一个庶女,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力财力帮她瞒天过海?我让你们查调换的奴仆,你们就查调换的奴仆,不知道顺藤摸瓜,做点像样的事成吗。”
疏君在屋里来回踱步,狠声道:“你还跟我顶嘴,继续啊,怎么哑巴了。”
“你就是个傻子,傻得连吃饭都嫌麻烦。”
“今日来送帖子的人你查过没有?杜若说他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蚀蛊,这些是禁品,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你又派人去查过没有。这些东西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是你们的疏忽还是我自己的过错。”
“回去让所有人各领二十大板,另外,阁主加十个,殿主加二十个,羽卫加五十个,”她看着怀忧震惊的眼神悠然道:“我明晚来守着你们,谁敢反抗就如当年的长老一般。”
她转身斜靠在乌木雕镂大靠椅上,一身清凉浅蓝的蚕丝中衣在月光下更显透亮:“须祥回来没有。”
怀忧听不出她话里的情绪,低头看着握紧的双拳,不言一句。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抹笑,道:“没有,属下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须祥是他同母异父的胞弟,脑子灵光,做事又迅速,主上很是器重他,每次挨打挨骂都会不动声色的把他别开。想到这儿,他也只能苦笑。谁让他自己不争气呢。
嘴角微动,她的一半脸被黑暗遮住,另一边脸在月光下白的越发渗人。怀忧心尖一凉,随即又认命的低下头。她在笑,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笑。
“等他回来你把调查蚀蛊的事交给他。”
“是。”怀忧低声应了,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疏君静静的看了他很久,然后将他从地上扶起道:“等他完成任务之后······正使的位置你来做。”
头一日碍着身上酒气未散,她没有去看宓瑶母子。这几日又被顾老爷子按在院子里的养伤,她连出院子的机会都没有。每日还要喝苦到反胃的汤药,她现在就在想这些日子都是什么时候是个头,现世的时候,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她都不会喝药,而且那时她也很少受伤,哪像这里,动不动就算补气,补血,活血,祛瘀,畏风寒。
蔷薇满墙,胭脂扣开得如火红的云团,妖艳的聚簇在一起,池塘中布满朵朵青莲,在烈日炎炎下看了也觉得身心荡漾,大叶女贞的绿叶繁花密密层层,被遮盖的地面一片浓阴。若是在绿荫下布上餐具茶盏,摇椅靠背,再听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沉入梦乡,乃是夏日里最舒适的享受。
杜若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放在竹案上,看着正躺在摇椅上休憩的疏君,她那一双娇丽的水湾眉微微一蹙:“小姐,小姐。”她凑近喊了两声,发现疏君还是没反应,她又提高了声调道:“小姐,快起来把药喝了,顾老爷子说如果您不喝药,到时候额头上是会留疤的。”
“您就趁热喝了吧,刚才蔡夫人还亲自登门来道歉,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是为了赏花会的招待不周,还特地摘了许多花园里名贵的鲜花来供小姐赏玩,她想亲自向小姐表达歉意,最后两位夫人好说歹说才劝回去了。”绿抚也在一旁劝着:“若是您一直这样不喝药,也不见客,整个人脸色都在发白,二公子从书房出来见了会心疼的,说不定还会影响他这次科考殿选的成绩,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二公子想想······”
两人每天都要劝上半天她才肯起来,一提到喝药,她就装睡,非得把药温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得要王既明来守着她,逼着她喝完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