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风感受着愈来愈重的威压,体内的伤势一并勾连出来,他浑身的骨骼被威压挤得嘎吱作响。
只见他一点一点由站立的样子,变成了跪伏在地上的状态。
嘀嗒。
一滴鲜血在他的衣襟上晕染开来。
“我知道你看到了。”
他低低道。
“他叫楚轩,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也不叫楚流风,他们更喜欢叫我……楚影,一个生来就要成为别人影子,为别人赴死的存在。”
“这一切,只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在被侵犯时,毫无反抗能力的侍女而已。”
楚流风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但这只让血迹愈发晕染开来。
他笑了,但这一次的笑容与以往不同。
以往他面对宁瑶时的笑容,总是多了谄媚,多了轻浮,多了一份不真实。
但现在,却多了暴戾、恣睢、不甘等情绪杂糅在一起,他像是诸多负面情绪的结合体,但他也正因如此,显得格外真实。
“我知道,你们其实一直都看不上我。我天赋不算最好,精神力属性也没觉醒,没资源,没背景。”
“所以我只能去争,去抢,去死乞白赖你们所看不上的那点资源。”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资源的优势,血脉家族的优势,是我永远也追不上的。我苦苦所求,放下脸皮,去任人践踏所得来的那些资源,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这就好像高高在上者,只需要考虑少年热血,仗剑骑马,一人一骑走天下。但对于像我这样,活在地沟污泥里的人,我要考虑的只能是每日一箪食一瓢饮的所需钱财。”
他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差距,我还如何去抹平?”
宁瑶看着楚流风,突然笑了起来。
“楚流风,你男人的血性去哪了?顺从,懦弱,自卑,甘于现状,这就是你所做的努力?你以为与那什么楚轩之间的鸿沟在修为上?”
“我告诉你,沟壑不在修为,在于心!还记得我第一节课怎么教你的吗?修行,修行,同样,也是一次修心的历程!”
“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巴巴,但在我看来,你除了整天到晚在那寻思着怎么从别人那里搜刮些好处,你还做了什么?战法稀烂!心、势全无!”
“可是没有资源,我什么也做不到!”
“没有资源,你就一定只能去乞求别人吗?”宁瑶冷笑一声,“强者,强的是心。因一时之弱,依附别人,那并不可耻。但可怕的是,你耽溺于这种和平的环境,而失去了强者之心。”
“想要资源,好啊,那就去抢啊。有本事你去把那个楚轩杀了,把整个家族的资源夺过来,我还能称你一句枭雄。”
“然而你做了什么?你从我这拿走了资源,却被楚轩打得像条死狗一样。这重要吗?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事后的态度。仅仅因为一局的胜负,你就彻底把自己当作失败者一样。”
“接下来你还打算怎么样?混日子?以酒精麻醉自己?还是继续改回原来的名字,去做别人光辉履历下的影子?”
宁瑶平常的形象大都是冷静疏离的,楚流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他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宁瑶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烟,纤长的手指点在烟头上,不多时,就有橘红色的火星在烟草中亮起。
她起先的动作有些生涩,慢慢吸了口气烟,然后像是被浓烈的烟味呛到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
“果然,这东西没他们看上去那么好抽。”宁瑶手指轻点在烟身上,一点银白的灰烬自烟头洒落。
随后,她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气。
烟雾氤氲了她的面容。
宁瑶手执着香烟,看向天空,突然意味不明道,“你知道吗?这个宇宙,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所以呢?你是要劝我,该放下仇恨?”
楚流风的语气很讽刺。
宁瑶摇了摇头,又皱眉勉强吸了口烟。
年轻人,就算平时伪装的再好,脾气还是急了点。
“放下仇恨?”宁瑶像是在追忆什么,“或许有那样的人吗?不过那样的人,人们都称之为——圣人。我可做不了圣人。”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这个星际,普通人的寿命长达250年,在60岁之前,是星际人的幼年期、少年期,之后分别是青年期和老年期。”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目标。你要心怀眼前这个阶段的目标,但不能心中只有眼前这个阶段的目标。因为……人生还很长。”
宁瑶又深深地吸了口烟,也许是吸得太急,让她的眼眶都被刺激得微微泛红。
“仇恨需要报复,但仇恨不是全部。”宁瑶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像是在对楚流风说,又像是对自己而说。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前走。也许你走得不快,但你走得够稳。”
“有的时候,稳就是赢。”
她掐灭手中的烟头,一点一点,将余下的香烟碾成灰烬。
楚流风吃力地直起身子,在宁瑶临走前,突然认真问道,“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你吗?”
宁瑶唇角微翘,“也许有朝一日,现在的我也不算什么。这个世界很大,不要去成为我。成为你自己,远比成为‘我’,更值得。”
楚流风看着宁瑶离去的背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隐匿最深的一个问题,“那……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不远处传来淡淡的轻笑一声。
“少年,好高骛远,可不是你该有的风格。”
“我的事,少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