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在肚中便极难伺候,使得她整个孕后期便没睡过一个好觉。
生产的时候正是天气最热的几天,胎位又不正,提前发动着实吓
人。幸得御医稳婆和宫中老嬷嬷们齐心相帮,总算有惊无险生下了孩子。
也是个儿子。
何思敬略微可惜。他想要女儿。原因么,主要是儿子一出世,他那盼孙子已久的爹娘一定坐不住,要么会入京,要么会要求他们回荆溪。可他既怕红玉因着与公婆的相处会不自在,又觉他在京城刚站稳脚跟,还想再奋斗几年……
程红玉倒是很庆幸。生了儿子,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以后谁也别想逼着她,又或是说她生不出蛋来。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然而,这孩子生下后,便整宿整宿不是闹腾便是哭,关键是挑剔非常,只跟亲人不要下人。除了奶他的婆子,其余人连碰都碰不得一下,奶娘不乐意,他夫妻俩也苦不堪言,连留京照顾两个产妇的何氏和帮忙的蒋雨萱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当时整个工坊的生产和管理全都压在了入画身上。她实在照应不上红玉那里。而在程子诺入职后,蒋雨萱也有自己的小家要忙着,何氏命其专心备孕,导致红玉这里更累了……
程紫玉见她辛苦,只能每日带着孩子去看她。总算孩子们投缘,何家小子每每一见念北,便乖巧无比,不哭也不闹,只巴巴睁大眼睛盯着小哥哥瞧啊笑。
众人啧啧称奇。
拿李纯的话:“大哥的威信在那儿摆着,做小弟的岂敢嚣张蹦跶?他就不怕将来挨收拾吗?”
念北是同辈孩子里年纪最大的,是当之无愧的大哥。但李纯这话多少有映射他和何思敬,逗趣红玉之意,本以为红玉会一蹦而起或是白眼频飞,哪知红玉却厚着脸皮顺杆子就下。
“正是如此。做大哥的,自当好好尽职,万不能抛下弟弟一人逍遥去。如此才是真兄弟,才是真义气。紫玉,你说是不是?”
程紫玉哈哈捧腹。
她与李纯能等,可何氏却等不下去了。
老爷子离家已有一年半时间,他心急遭了一难的荆溪和程家,也担心重新步入正轨的生产,所以在五月程紫玉生产后便回了荆溪。
按理何氏该伺候老人跟着回去的,但还是为红玉考虑留了下来。这会儿没有理由再留,何氏已开始打算要回去了。
程红玉在何氏和程紫玉跟前软磨硬泡,使尽了手段,只求他们多待一阵。
何家小子实在折腾,黑眼圈的红玉又实在可怜,如此,他们的行程再次拖下。
七月改到了九月,又从九月拖到了十一月。
本想着回荆溪过年,可红玉那里孩子又病上了。
这么一拖,又是一年春。
哪知……
他们这边刚刚开始打包行李,红玉那里来了消息——又怀上了。
“……”
众人皆是无语。
典型的三年抱俩啊!大的才几个月,小的又来了。
这下,红玉更卯足了劲要留人。
“我上次就难产了……你们在我心安……算我求求你们……我一个人,想想都害怕……”
程紫玉本还在犹豫,看要不要她和何氏二留一。
哪知又传来消息,成婚一年多的入画也怀上了。
这下么,自然谁都走不了了。
何氏因着媳妇女儿都有孕,走不了。程紫玉则心疼入画,自不能让她怀孕守在工坊。没办法,她只能留下来。
可她和何氏都直犯愁,荆溪那里,虽有不少老师傅坐镇,但毕竟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扛着。生活上,更是连个照顾老爷子的亲人都没有。
再一次的,三叔程明站了出来。
他离开故土十五个月,这段日子他舒解不错,再次恢复了当年的洒脱风采。他虽不愿再被家业束缚,但帮着照顾产业和老人他还是能做到的。
责任感爆发下,他主动提出先回荆溪帮忙。
程紫玉心下大定,冲着程明谢了又谢。
程明迅速南下。
话说,姻缘实在坎坷的他,终于得了老天眷顾。从太湖返家途经姑苏时,他多喝了几杯后,胸中不羁作怪,执意撇了护卫,要一人行舟漂湖赏景而返。
天公不作美,和煦春风突转西风,细雨转瞬成了滂沱。
就如话本故事一样,在疾风骤雨里,不远处的一艘船里,送来了一柄素伞。
程明瞧见了船舱里手执书本的女子,一时失了神。
他趁着风起时,突然松了手。
伞被风卷走。
他抱拳行礼,一边道歉,表示辜负了美意,一边示好,主动愿意赔偿伞的价值。
他终于引来了姑娘一回眸。
心跳也乱了节奏。
姑娘淡淡看他,表示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赔了,可耳垂却有些微红。随后便转身没再看他,远远离去。
程明回神,笑了起来。
他觉得,他找到他要的了。
倾盆大雨,他只觉酣畅淋漓。
不远不近跟着,既是相护,也是表白。
坦荡如他,没有半点猥琐和轻浮。
天气恶劣,分明狼狈却依旧目光灼灼,一身洒脱,分明心有所求却没有半点无礼,只保持了一个距离的相望,姑娘再冷情也不能不被触动。
本就是横渡太湖来投靠亲戚的寒门女,缺的正是一颗真心和一棵可倚靠的大树。
三个月后,远在京城的程紫玉他们便听闻,荆溪家里要办喜事了。三婶要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