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我能为你们做的事(2 / 2)

魏厚失神落魄问道:“掌教可知她魂魄在何处?”

问这句话的时候,魏厚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比谁都要清楚,那些老家伙即便是读了数百年的书,但心肠比起谁来都算是硬的。

苏夜说道:“放在了封妖鉴里。”

魏厚目呲欲裂,封妖鉴是学宫的一件法器,品相相当不俗,是学宫难得的重宝之一,这件法器是当年流传下来,曾有圣人用此镇压了当年那些妖土妖修,让其死去之后不得轮回,可以算是一件有些狠毒的法器,因此在当年之后,这六千年来,便一直不许有人用此法器。

可将一无辜女子生魂投入其中。

是读书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魏厚失神喃喃道:“妄称读书人,如此行径,难不成身处学宫,不觉有愧,如何还能面对着圣贤?”

魏厚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举起酒狠狠灌了一口,说起此事,他其实和李昌谷的遭遇差不多,只是李昌谷只是自己被困摘星楼,并未累及那女子,而他则是自己独善其身,反倒是那女子遭受了如此劫难。

这让一向以读书人自居的魏厚如何能够接受这个事情。

苏夜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来见你?”

魏厚全然不曾听到苏夜问话,他只是低声摇头说着不可能。

苏夜直白道:“封妖鉴按例将由掌教掌管,只是这些年一直被那些个老家伙拿在手里,平日里此物倒是对我无用,我也就懒得去说些什么,可既然有此事发生,你难不成想要那女子一辈子不得往生?”

苏夜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魏厚,他仰起头,急迫道:“求掌教救她!”

苏夜神情平淡,“不是我救,是你救。”

魏厚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道:“请掌教赐教。”

苏夜说道:“学宫之乱,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开始,一群家伙不好好做学问,不想着怎么去做一个让人钦佩的读书人,反倒是想着本不该想的,做着不该做的。让我这个掌教也是极为心疼,我已经冷眼看了百年时光,找到了好时机,要做些什么,你可愿意帮我?”

魏厚苦笑,并未立即答话。

苏夜说道:“帮我即是帮你,再说,你魏厚搭救了那女子之后,便当做无所求了?世间大事,有许多本来该是我们去做的,你不做?”

魏厚神情复杂,有些犹豫的问道:“掌教所言,可当真?”

苏夜平静笑道:“我苏夜除去这个掌教位子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也就一个什么天底下最有学问的名头,算是无牵无挂。”

魏厚想了许久,最后点头说道:“既然掌教如此诚心,魏厚愿为掌教做些事情。”

苏夜平静的扔出一块木牌,平静道:“倒是真有事情想要你去做。”

魏厚接过那块在学宫里象征着不小权柄的木牌,哑然失笑,“掌教何以知道魏厚已入春秋?”

苏夜直白道:“猜的。”

魏厚笑笑,并不言语。

苏夜看着他,认真说道:“学宫近期肯定要遣人杀人,我不要你讲道理,就在某处等着,遇见便杀之。之前我一直觉得学宫乱象需要以极大的耐心缓缓梳理,可这些东西,我梳理了百年都未见成效,既然如此,我便换一个方法好了,先让这延陵大小书院知道,学宫掌教当真是我苏夜,并非什么阿猫阿狗!”

阿猫阿狗?

苏夜作为这么一个读书人,平日里自然有极为愤怒的时候,可再怎么愤怒总不能像是普通泼妇一般骂街,这位掌教当实在是不喜某人的时候,便喜欢用阿猫阿狗来代替。

也算是表达怒意了。

魏厚问道:“学宫要针对何人?”

苏夜笑道:“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魏厚有些不明所以,这样一个年轻人,需要如此大张旗鼓?

苏夜说道:“是个剑士,你或许不知道,但这个年轻人现在名头已经不小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便要传遍整个山河了,在妖土做出那么一件大事,加上有人推波助澜,这年轻人以后行事举步维艰,在我延陵还好,若是去了梁溪,只怕是更难。”

魏厚感叹道:“剑士一脉与三教一向不容,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苏夜转身,点头平静道:“魏厚,我们读书人,真的该为这个世间做些什么。”

他还有很多话都没有说出口。

算是未尽之言。

只是那些话,当真是用说的更好?

——

确实如苏夜所料,李扶摇的名字真的传的极快,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沉斜山和学宫这样的大宗门,然后慢慢便开始在整个山河的修士里流传开来。

许多三教修士知道了此事之后,除去有些耻笑妖土连这样一个剑士都无可奈何之外,对于这样一个年轻人,却是多了许多情绪,李扶摇想要成为大妖的女婿,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过于没有道理。

你剑士一脉有朝青秋独自相撑,自己便老老实实的不好?

非要出这么大的风头?

要让所有人把视线汇聚到你的身上来?

这是许多修士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许多修士修行的时间要长一些,相比较起来便要看得长远一些,他们对于李扶摇在青天城里闹出的动静只是有些吃惊,可对朝青秋在青天城出剑一事,反倒是觉得异常害怕。

修行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辛苦和困难的事情,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在为破境而做出努力,对于其余的事情,一向不太关心,尤其是境界低微的小宗门弟子,对于三教鼎立也好,还是什么什么天下大势也好,都不会太过于上心,他们的资质不好,便想着用岁月去磨平那一道道门槛,但实际上境界不够,资质不够,是很难再往前走多远的。

既然是毕生所有事情都花在了这件事上,那么对于其余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怎么上心的,剑仙也好,还是什么也好,离他们都太过于遥远,所以他们不会太担心。

可是现在这件事,似乎一下子把他们和那件大事都拉进了许多距离。

朝青秋竟然是有能力离开人间了!

这件事谁能平淡的接受?

恐怕就连剑士一脉的那些剑士也不能,朝青秋是什么人,是山河里唯一的一位剑仙,是能够把剑士一脉延续至今的最重要人物,早在当年跨过沧海之后,便敢让整个道门难堪,这几百年里,更是不仅让妖土知道了剑士的恐怖,更是让三教修士们都极为忌惮。

前些年在北海斩杀大妖一事,更是让朝青秋在山河里的地位又拔高不少,当时都已经有许多三教修士想着要去剑山看看,许多野修已经想着改行学剑,要不是剑山已封。

只怕现如今剑士的光景,又要好处许多。

可当众人都觉得那个时候的朝青秋便是最好的朝青秋的时候,时隔数年,那位剑仙竟然又做了一件事,在青天城出剑去天外。

身处人间,如何能够看到天外的风景。

恐怕这整个世间都不知道为什么朝青秋身在人间,为何还能看到天外的光景,可这世间也就只有朝青秋身在人间,才能有资格,有能力看到天外光景。

这样一位可以媲美当年柳巷的剑仙,现如今竟然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谁能不惧?

若是有朝一日,这位剑仙于临界点,正好是世间沧海皆不能敌,又没有非得离开人间的时候呢?

依着现如今剑士一脉的惨淡光景,要是真到了那一日,世间会发生些什么?

朝青秋会不会对着世间的修士出剑?

要到了那个时候,朝青秋要出剑,真有人能够挡下?

还有许多人想不清楚的事情是,这都六千年了,当真有人要越过沧海求得长生了?

可这样的人,不是世间任何一位圣人,竟然是一位剑仙?

还是如此衰落的剑士一脉的剑仙。

这让很多人都觉得无奈。

上天果然是有些公平的。

“上天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这是一位用剑的野修,在说完青天城的故事之后,给出的结论,他已经年逾百岁,头发苍白,境界远远说不上高深,此时他看着自己的自己的小徒弟,轻声说道:“若是真公平,便不会只有剑士杀力无穷,而我们却差得远了。”

他走过数国,才在大余某处寻到的那个孩子,学剑两年,已经算是正式踏足了大道,老野修对此时常感叹,要是这个孩子是真正的剑士一脉的修士,又当如何,会不会比现在的前途更加远大,想了很久,他不由得点头认同,若是这孩子是在剑山修行,而不是跟着他这个才不过青丝境的师父,或许在百年之后,就算不是朝暮,也该是太清才对。

一位太清境剑士意味着什么,他清楚得很。

那就是说拥有可战朝暮,同境中无敌的能力。

他揉了揉弟子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管如何,只要好好练剑,总归有一日会大发异彩的。咱们这些不受人待见的野修,也不见得真没有几个出彩的人物,只是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修士,一般不在世人面前露面罢了。别说别的,那位魔教教主,不就是一位野修?”

林红烛的事迹对世间大多修士来说也算是一段传奇,当年建立被人称为魔教的崇明教,然后被学宫所灭,本来以为这位魔教教主至此便消亡了,可谁又能想到,这位魔教教主时隔多年重新回到世人视线当中,便先是引动剑山老祖宗许寂出剑,要知道那位剑山老祖宗,境界极为深厚,即便是无望沧海,可在登楼之中也是最为出彩的那几个人之一。

毕竟身为剑士,杀力无穷,这并非是妄言。

一剑之下,林红烛虽然没有能挡下,但实际上也没有身死,便足以自傲。

之后这位魔教教主更是在北海闹出大事,让许多人都震惊不已。

光论在修士中的影响力,林红烛恐怕是能够和观主梁亦,还有学宫掌教苏夜相提并论的那个人。

无数野修都把林红烛视为野修中的第一人,恐怕林红烛只要愿意,登高一呼,一定有许多人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孩子小声说道:“咱们练剑的最厉害的是那位剑仙吗?”

老人笑着点头,“虽然很不愿意点头,但那位剑仙还真是最为厉害的练剑之人,一剑远游天外,想来并未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孩子并不明白一剑远游天外所代表的是什么,只是羡慕的说道:“那他肯定不会被人欺负吧?”

老野修欲言又止,那位剑仙,是世间最无敌之人,还有谁敢欺负他?

但真要说那位剑仙随心所欲,说得上?

要是真自在,为何天底下用剑的还这般难过?

老野修苦笑不已,依着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就这样也操心朝青秋这位剑仙?

孩子见师父不回答,便以为师父是不知道,懂事的孩子拍了拍腰间的剑,脸上有些笑意,倒也没有追问,而是宽慰自己师父道:“既然都是剑仙了,肯定不会被人欺负的。”

老人揉了揉他的脑袋,眼里有些笑意。

这个傻孩子哦。

像他们这种无门无派的野修,行走在世间的时候,要想提升境界修为,没有宗门便只能靠自己师承,口口相传的修炼秘法,说不上是什么好的功法,但总是胜过没有罢了。

这些东西,那些三教修士视为草芥,但他们这样的修士说不得会为了一两本秘籍而生死相搏,大道惨烈,在他们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归根结底,还是上面无人。

孩子笑了笑,或许是知道师父心情不太好,便指了指不远处的烤红薯摊子,笑嘻嘻说道:“师父,吃个烤红薯!”

老野修笑着点头,“好啊。”

两个人花了十几文钱,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师徒两人就坐在一处台阶上吃着红薯,边吃边笑。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两个人都是修士,倒是没有觉得半点寒意,但孩子或许是练剑还没有几天,虽然感觉不到寒意,但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老野修笑道:“成了山上人,既无春秋也无寒暑了咧。”

孩子皱了眉头,委屈道:“那有个什么意思,好无趣啊。”

老野修诧异问道:“你不想当剑仙了?”

孩子问道:“剑仙就啥也感受不到吗?”

老野修点头道:“差不离。”

孩子有些不开心,“那当剑仙也很无趣的啊。”

老野修皱眉道:“这孩子,尽胡说。”

孩子的心情谁也捉摸不定,刚才还有些不开心,一转眼就好了不少。

他忽然指着远处某处说道:“师父,你看,有个剑士哎!”

老野修正想训斥一句,说是这天底下的剑士哪是这么容易便能看到的,可一转眼看向远处,还真是看到一个白袍仗剑的男人正看着这边。

老野修当即便自惭形秽。

瞧瞧别人,白袍悬剑,不说其他的,光是气态就要比他们好上太多。

老野修看着那个白袍男人的时候,恰好那白袍男人也看向这边,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

老野修歉意一笑,正要说句话,异变突发,远处出现了一群人,所带兵刃五花八门,应当也是一群野修才是。

老野修脸色微僵,一半是怕那群人盯上自己这对师徒,另一半则是害怕对方盯上那个白袍男人。

不管如何,只要悬剑,就都有些说不上深浅的联系。

老野修期望那群人并未发现他们,但实际上片刻以后那边那群人的视线便投向这边,眼神不善。

老野修起身领着自己徒弟就要离去,那个孩子愁眉苦脸,又要被欺负了。

可就在那群人展开阵势,堵住这对师徒所有退路的时候,那个白袍男人就站在了他们当中,或许不善言辞,男人并未说话。

那群人中,有个背负长刀的野修冷笑道:“小子,你要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

老野修面色难看,同时有些担忧那白袍男人。

那个白袍男人听了这句话,总算是觉得要说些什么了,于是他张口说道:“我是朝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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