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玄烨第二次加封诸子:晋三贝勒胤祉为诚亲王、四贝勒胤禛为雍亲王、五贝勒胤祺为恒亲王、六贝勒胤祚为愉亲王,这四位都是越级晋封;七贝勒胤祐为淳郡王,后头却挑开了八九十不给半点晋封;然后是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俱封为多罗贝勒,再度跳开年关里都没被解禁的十四阿哥;后头的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以及年仅九岁的十八阿哥胤祄俱封为固山贝子。
这下子,是除了受到玄烨厌恶的几个儿子,其他都得到了不低的爵位。一时皆大欢喜。
新年新气象,玄烨的心情似乎也一扫去年废黜带来的阴霾,可是偏生就有人在这个时候爱攒火。
话说自从太子被废黜,便断断续续病着,今年天暖得早,幽禁在咸安宫的胤礽身体也好了大半,已经能够下床,走出房间溜达了。玄烨听闻此事,还特意赏赐了照顾胤礽病况的几位太医半年俸禄。大约就是因为这点子小事儿,被一些守旧势力和昔日未被玄烨清除干净的太子余党认为是复立太子有望,于是包括武英殿大学士马齐、文渊阁大学士王掞为首,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御史陈嘉猷等十几位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玄烨复立二阿哥胤礽。
奏折被玄烨留中不发。
所谓留中,就是暂时不表示自己意见。
京畿之地,素来春旱,昨夜却淅淅沥沥一场繁密的雨,叮咚了一宿。翌日醒来,依旧春风含润,摆设在月台上的两株垂丝海棠已经伸出花苞,一点点,娇羞的,若美人的樱唇,掩在繁密的翠叶中,犹抱琵琶半遮面,叫人瞧得有些心急。
因下了雨,坤宁宫中也湿濡濡的,便燃起了沉香,铜炉薰暖,倒是缭缭绕绕,椒房中恍若仙阁神殿。
“额娘,您说——汗阿玛该不会真的想要复立太子吧?”胤祚看着神态悠闲的苏帘,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帘笑道:“你又不想做太子,管他又想立谁呢!”——玄烨那么能折腾儿子,怕是不会轻易消停的。
胤祚半闷着脸道:“话不能这么说!若太子复立,怕是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十三弟!!”
是啊……去年的帐殿夜警,便是胤祥揭发了胤礽,方才给了玄烨足够的理由废储。其实如今想来,那天夜里,裂帐偷窥的,就真的是胤礽本人或者是他指使的某个人吗?彼时,她以为是胤礽,如今看这形势,只怕是未必呢!
胤礽当初,虽然乖僻张狂,却也该晓得窥伺帝居,便等于是觊觎皇位,他就算有这个胆量,也不至于如此愚笨!他若想打探玄烨的起居,大可想法设法收买玄烨身边的太监或宫女,何须做出裂帐窥伺这种过激又蠢笨的举动来?
只是,若帐殿夜警之事,胤礽是被谋算的,那么——谋算他的人,又是谁呢?大阿哥固然深恨胤礽,可却不见得有如此聪明;诚亲王胤祉有那份聪明,却不见得有这份胆量;而八贝勒胤禩,既有聪明也有胆量,可却不见得有裂帐窥伺的本事!如今,八贝勒门生遍布朝野,可惜却半分插不进御前侍卫和禁卫军中,故而根本不可能靠近帐殿。
而其他皇子,只怕更没有哪个心智或胆色了。这么一琢磨,事件倒是有些扑朔迷离了。
“对了,你十三弟哪儿去了?”苏帘问道,这哥俩请安从来都是搭伴儿的,还有刚加封为雍亲王的胤禛,若是得空闲,也常常与弟弟同行来坤宁宫请安,可今儿却只独独胤祚一个人来了。
胤祚也是一脸不解:“今儿一大早,汗阿玛召了四哥和十三弟去乾清宫,也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去乾清宫了?”苏帘听了,自然是有些惊讶的。前二年,玄烨跟胤祥,爷俩没少置气,直到前不久玄烨加封诸子,也给了胤祥多罗贝勒的爵位,父子之间的闹气似乎有些松缓的势态。苏帘也看得明白,玄烨在培养胤祚死心之后,就把心思放到了胤祥身上,起初胤祥也很配合,可是后来在和苏帘剖心谈过之后,他就显露本性,做起了“除暴安良”的拼命十三郎,一度叫玄烨十分火大。
爷俩的矛盾,苏帘也挺没辙的,所以就听之任之了。可如今,偏生在群臣上奏请复立太子的时候,玄烨独独召见了胤禛和胤祥,神神秘秘,这到底是想干啥?
苏帘闷声不吭在椒房等着,想等那爷仨来坤宁宫的时候问问,可一直等到日暮西斜,没等到他们,却等到了造办处的首领鲁太监。
这个鲁太监是掌管造办处二十多年的大总管了,名叫鲁忠海,年岁五十多了,算是个老太监了。早些年苏帘久住畅春园的时候,赏人的金银锞子、首饰器皿、绢花绒花这些日常用物,都是鲁忠海一手操办,故而侍奉苏帘十分勤勉,造办处有了好东西,不必玄烨吩咐,他就一溜烟送来坤宁宫讨好了。
不过鲁忠海这回从来的东西有些叫苏帘咂舌,那是一套朝服(朝服、朝褂、朝裙等),颜色华丽地叫人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