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吃饱喝足的薛蟠觉得无聊了,又走了出来,嘟囔着:“这样慢腾腾的好没意思。”忽然看到前面的画舫,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嘿嘿笑了两声,“你们赶紧给本少爷用力划,超过前面那条船!就从左边超过去!”
船家看了看旁边的河道,为难的道:“薛少爷,前面的画舫靠左行驶,咱们这艘画舫比较大,左边的河道过不去啊,要不走右边?”
“就走左边!咱们家什么身份,能走右边吗?你赶紧让他们让开!”
“这……”
“只租得起小画舫的,能有什么来头?怕个什么劲?出了事本少爷顶着!你们,都给本少爷喊起来。”
亦步亦趋跟着薛蟠的那个奴才率先冲着前面的画舫叫嚷起来:“前面的,怎么撑的船?还不快快让到一旁,让咱们少爷通过。”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喊了起来。
雪鹊脾气最是火爆,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姑娘,这薛家不是欺负人么?右边那么宽敞他们不走,硬是要走左边。也不看看他们家什么身份!也敢让咱们让道!”
“走左边还是走右边,这有什么问题吗?”霍尔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雪鹊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会发怒。
黛玉跟霍尔解释了一下中国以左为尊的传统,霍尔恍然,“你们大清朝的人太奇怪了,我们天主说,神爱世人,大家都是神的子民,不分高低贵贱。”
黛玉白了他一眼,有些话和他是说不通的,只问元容:“元容姨姨,您怎么说?”
元容还没开口,李嬷嬷就拉下了脸,“他薛家是哪个名牌上的?让他们老老实实走右边吧!”此时张英已经出任文华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正一品的高官,薛家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家,也敢居张家之左?
元容淡淡的道:“奶娘算了,出家人不和人争论,让他们走左边又何妨?”
黛玉就点点头,元容倒是有乃父之风,当年张英老家人与邻居在建房时发生了争执,家人飞书京城,想让张英出面摆平对方,而张英回了一首诗:
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就让薛家走左边又如何,他们林家也不会因为这一退让就变得低贱起来。于是黛玉对雪鹊说:“你出去告诉林珣,就说我说的,靠右行驶。”
雪鹊气愤愤的出去了。
不久,薛家的画舫就从左边赶了上来,隔着纱帘,黛玉看到船头的薛蟠一脸的张狂。
黛玉端起茶盏,淡淡的笑了。
昔我往矣,菊桂飘香;今我来思,残雪浮冰。
从江宁回到扬州已经是腊月底,回府后,黛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雪鹭,家里这段时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四雪之中,雪鹭沉稳忠厚,让她管家,黛玉是比较放心的。
雪鹭木着一张脸,一板一眼的说:“姑娘走后不久,老爷让王管事负责江苏地区的牙膏、牙刷生意,孙嬷嬷一家人不服,和当日太太陪嫁来的几家人串联起来闹事。”雪鹭说了几个名字,都是贾敏的陪嫁以及和他们关系亲近的几户人家,“老爷把他们各打了几十大板,孙嬷嬷一家被老爷遣返回贾家了,其他几家被老爷发卖了。”
黛玉顿时就热血沸腾起来,谋划了这么久,老爸终于动手了!不过孙嬷嬷一家回了京,肯定会搅风搅雨,年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啊……
“对了,怎么没看到雪雁?”这个雪雁真是越发的懒怠了,真不知当日贾敏和林妹妹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雪鹭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三十五年的时候,雪雁家乡遭了灾,在逃难的路上,雪雁和家人走散了,姑娘看她可怜,就求太太把她带进了府。前些日子,老爷找到了雪雁的家人,念在她陪伴小姐几年的份上,发还了她的卖身契,帮她除去了奴籍。”
黛玉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觉得老爸这样处理也好。
她虽然不喜欢雪雁,却也不得不承认,雪雁虽然有诸多不好,可到底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做过什么恶,如果再卖给人贩子,还不知道要怎样受罪。能和家人团聚,能除掉奴籍,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