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这晋安城上空飘着一层乌云,眼看就要下雪了。
城东永成侯府家的门匾上结了一层白霜,秋风把门匾下红灯笼吹的左摇右晃,旁边墙内的海棠树伸出来几条枝叶,片刻间几片枯黄的叶子顺着秋风被吹落,打着旋儿吹到了一位老妪身前。
老妪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她拄着老树根做的拐杖,慢悠悠地走到永成侯爵府的侧门,只见她伸手敲了敲门。
寂静的清晨之中,这声音显得极为刺耳。
“砰!砰!砰!”
片刻之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家丁一脸怒气地开门,看到来人是老妪的时候,家丁脸上一阵无奈。
“怎么又是你啊?”
老妪赶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裹,她颤颤巍巍地说道“我给阿苏做的阿胶固元膏,我听说她身子不大好,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老妪把东西递了过去,家丁很是嫌弃地把东西推出去,他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家三夫人说了很多次了,不需要这些东西。”
老妪显然不死心,她拉着家丁的手,很是恳切地说道“阿苏是我从小带大的,她便是嫌弃我,她也是我的养大的,既然不愿意见我,至少也要收下这些东西啊……”
家丁见到这老妪浑浊的老眼里泪光闪闪,不由得想到了自家老娘,叹了一口气,接过老妪的东西。
“我把东西交给内院的管事,你先走吧,若是他们看到你,该不高兴了。”
老妪闻言很是诚恳地道谢,她满意地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了永成侯府的高门大院。
家丁看着老妪的背影,顿时叹了一口气,这老妪住在城外的寒山寺旁,每过一段时间都回来他们侯爵府送东西。听说他们是他们侯爵府孙媳妇的养母,侯爷三子之妻苏氏乃是大学问家苏遮的独女,按道理不该有这样一个养母,他可是问了好多人方才知道,原来二十年前,这丧妻的苏遮曾经和一个还俗的尼姑做了夫妻……
老妪走到寒山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此时寒风阵阵,她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寒山寺旁有一寒庐,老妪便住在这寒庐之中,寒庐外有一颗核桃树,枝繁叶茂。
又过了些日子,寒山寺已然白雪皑皑,老妪的屋门却再也不曾打开过。
寒山之上只余一片凄凉。
苏氏素来讨永成侯的喜爱,永成侯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聪明可人,而且还是大学问家苏遮的独女,学识才情自然是非比一般,只是这苏氏同自己的婆母关系不大好,永成侯夫人陈氏对苏氏的出身非常不喜。
据说这苏葳蕤乃是苏遮同自己的书房丫头生下来的孩子,苏家家风严谨,而且当时苏遮只是一个旁支庶子,苏家老太爷便直接将苏遮赶了出去,苏葳蕤的生母不知所踪,苏遮带着一个孩子寄居于寒山寺,不知怎么地同一个小尼姑结为了夫妻。
苏遮在寒山寺发愤图强,最终考中了状元,一度官拜一品,现在更是大魏颇负盛名的大学问家。苏遮高中之后,苏葳蕤的生母归来,并且成了苏遮名正言顺的妻子,而那位可怜的小尼姑则被人遗忘在寒山寺。
不过这都是些陈年旧事,算是侯府丫鬟婆子的谈资。
陈氏正在做茶,一个外院的掌事的婆子进来,先是给陈氏行礼,然后低声说道“夫人,我听外面的管事说,寒山寺的老主持堵了院子里的后门,非得让苏氏出来见人呢。”
陈氏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开,她放下茶器,盯着这婆子说道“难不成是那个老尼姑又来找苏氏的麻烦了?”这陈氏说话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巴不得自己儿媳妇倒霉一般。
这苏氏的夫君,也就是沈怀安,乃是侯爷的心头爱,只因这沈怀安的亲娘秀姨娘是侯爷书房里侍候的笔墨丫鬟,这些年秀姨娘仗着侯爷的喜欢,常常给陈氏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