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懂父亲为何如此卑微,明明错不在他们。
周巡满意的嗤笑,轻轻抬手,身后禁卫军便一拥而入,将沈家搜了个底朝天,厨房里一片碎声,屋里也被翻得一片狼藉,就连惊华最后留下来的那几件衣服都被撕成了破布,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
周巡从这里没找到人,有些失望,但看了看长跪不起的父子,还有死相可怖的元春,许是元春的那句“我家小姐已经死了”深入人心,周巡没找到证据,只好带人不屑地离开。
禁卫军走后,沈炜缓了半天才站起来,他转过身,静静地走进惊华住过的闺房,被禁卫军扫荡后的闺房一片狼藉。
沈炜一边收拾一边回忆,他这个女儿心思活络,从小就比沈明瑜要讨他开心,女儿家的喜好,几乎都是粉嫩颜色,沈潇潇也不外乎,大到床帘、衣服、鞋子,小到一根发带,都充满少女的娇俏。
沈炜还记得,有一回他在校场上受了伤,沈潇潇急得都哭了,一边哭一边为沈炜抹药,肉乎乎的手捧着药膏,怎么看怎么爱,一晃眼啊,女儿大了。
生出爱慕男子的心也正常,但他作为一个父亲,就难免希望女儿能多依恋他一些,这样离开他的那一天也迟些,说起来,沈潇潇养成一个娇蛮任性的性子跟他溺爱沈潇潇也有很大的关系。
可后来,女儿突然就变了性子,起初是不再寻死觅活了,后来竟然脱下长裙,卸下妆容,丢下了一身“小姐病”肯同沈明瑜一起上山砍柴打猎了,再后来啊他还发现,女儿与儿子变得和睦相处了,一切都好像在往好处发展,但女儿好像再也没有亲昵的唤过他“爹爹”了。
女儿还是那个女儿吗?
沈炜虽然是个粗人,又时常不在家,但他能感觉到,女儿的改变是脱胎换骨,更像换了一个人。
沈炜走到梳妆台前,凌乱的梳妆台上,殷红的唇纸纷飞落了一地,只有一张白色纸不偏不倚的夹在殷红之间,因着颜色不同沈炜感到很诧异,拾起一看,上面写着:厨房灶底。
难道,这丫头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他们?
沈炜激动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差点栽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的跑到厨房,徒手扒开灶底的锅灰,果真有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宽阔的手掌摩挲着木匣子,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摞着一些碎银子和一封信。
眉头微跳,沈炜取出那封信来,只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父亲亲启”。
展开。
“见字如面。
我相信,你们能看到写封信时,家里一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又或许我已经不在家里了,”
惊华对着月亮,倏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用笔头戳了戳下巴。
“很感谢你们,这两个月来对我的照顾,但我要走了,”
惊华将信叠好收进信封里,找到她一直放钱的匣子,将信放了进去。这两个月来,沈炜的偏爱,沈明瑜的保护,都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父女、姐弟亲情,要说离开,其实她还真的挺舍不得的。
但每个人都有执念,她沈惊华也不外乎,她想,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背负着杀身仇而苟活于世,所以离开是必然的。
“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一次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了。阿瑜啊,一定要好好读书,而父亲你,也要保重身体,”
惊华将纸条夹在唇纸内,她觉得只要是个细心的人一定会发现,但又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搜到,然后把匣子放在了厨房灶底,这样即便没人发现那个纸条,第二天他们烧火做饭前在清理灶底的灰时,也一定会发现这个匣子的。
这个匣子里,一共有四十八两三贯钱银子,那是她和沈明瑜一共挣来的钱,还有她当掉首饰的钱,这些钱足以维持沈明瑜学业完成,惊华希望那些钱能够代替从前不懂事的沈潇潇补偿一下他们父子。
对于离开,她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来日方长,有缘自会相见。”
落款:沈晓
“沈晓…住在我女儿身体里的人是你吗?前路坎坷,你一定,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颤抖的声音未落,又两滴浊泪砸在了信纸上,晕成了两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