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禄山满脸疑惑的问道:“世子,阿飞兄弟,你们在说什么啊?”
徐凤年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跟你没关系,你怎么会跑这来?”
褚禄山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是他的分寸,他只是理直气壮的道:“义父让我来的。”
徐凤年一愣,诧异的道:“徐骁?他不是在京城吗?”
褚禄山道:“义父让我等在王府,说有鹞鹰会送来剑穗,我一收到剑穗,就率本部骑兵来青州寻世子。”
徐凤年大奇,追问道:“哪来的鹞鹰?”
褚禄山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天我看见鹞鹰,腿上还绑着剑穗,就直接出发了。”
李飞忽然开口道:“应该是青城山那边,我在青城山见过鹞鹰。”
徐凤年怔了一怔,若有所思的道:“姑姑?”
想了一会儿隐隐抓住些什么,却始终想不通透,便干脆对李飞问道:“阿飞,你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李飞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回事?你这次的作为,看似是自己走出了一条新路,实则还是没脱出伯父的意料。”
“不出意外,在青城山时你姑姑应该有两种不同选择,也是对你的一个测试。”
“若当初你没有选择闯青羊宫,便证明你是审时度势,谨小慎微的性子。”
“那么你在青州就不会选择放走王家,自然也不会有麻烦,大山便没必要来。”
“而你若选择闯山,便证明你是情义当先的性子,在青州必然会选择放走王家,把靖安王逼到绝路。”
“那么大山这支骑兵,便是你的后援,只是他没料到,咱们动作会这么快,以至于事情已经解决,大山才赶到。”
听完李飞的话,徐凤年久久无言,心里那点成就感消失无踪。
李飞宽慰道:“你也别太过在意,所谓知子莫若父,伯父对你的了解,加上你师父的智计,你很难真正脱出他们的谋算。”
“但是有一点,虽然你的选择尽在他们意料之中,可至少你并没有按照伯父希望的路子去走,你依旧是在走自己的路。”
“其实伯父的安排看上去精妙,说穿了也没那么厉害,无非就是如下棋那样,将种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然后做出对应的安排。”
“他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是想保证你的安全,但你会选择哪条路,却不是他们能掌控的,所以……”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算去吧!”
徐凤年豁然开朗,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你说的对,遭遇一件事后,要如何应对就那么几种选择,想要推测出来并不困难。”
“关键不在于他们做了哪些安排,而在于我要怎么选,怎么做,怎么走。”
李飞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
徐凤年望向褚禄山,道:“那行,事情已经解决,这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就回北凉吧!”
褚禄山连忙道:“别介,我这么大老远来,啥也没干就让我回去?要不我随世子去武帝城吧?”
徐凤年摇头道:“不行,你是从三品,闯青州已经是极限,再跟着我京城怎么想?”
褚禄山毫不犹豫的道:“那我就辞官呗,把我当个寻常护卫就行。”
徐凤年瞪眼道:“胡闹,赶紧滚蛋。”
“世……子。”褚禄山拉长了声调,一脸为难,竟是一副小娘子扭捏的作态,看得温华都一阵恶寒。
他想象不出,徐凤年究竟是如何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做到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
“闭嘴,滚蛋。”
褚禄山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边不情不愿的往自己坐骑那走,口中还含含糊糊的嘀咕道:“你说我这大老远的……”
徐凤年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等等,我这还真有事要交给你办。”
褚禄山眼前一亮,道:“什么事?”
徐凤年道:“帮我把靖安王妃送回北凉。”
两人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厢门帘,褚禄山对青鸟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随后看向裴南苇。
一双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冒出灼灼精光,赞叹道:“这就是靖安王妃,是挺水灵的。”
裴南苇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冷然道:“把我交给褚禄山,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徐凤年闻言鄙夷的指着褚禄山,满脸嫌弃的道:“你瞧瞧你这什么名声。”
褚禄山满脸真诚的对裴南苇道:“王妃放心,虽然我褚禄山什么脏事都做过,但唯有一样,世子交代过的人,打死不碰。”
裴南苇沉默不语,徐凤年见状开口道:“他这话你可以相信,我没让他碰的人,他绝不会碰。”
说完也不再管她的想法,转而对褚禄山道:“她身份特殊,不能留在王府,懂吗?”
褚禄山了然道:“明白,我在胭脂郡寻个院子,把她藏在那,您看如何?”
徐凤年点点头,道:“倒也可以,不过得保密。”
褚禄山淫笑道:“禄球儿明白,谁都不说,好好守着,就等世子回来慢慢享用。”
徐凤年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斥道:“什么叫我慢慢享用?这位论辈份是我婶婶。”
褚禄山脸上越发的贱,“所以我才要保密呀!”
徐凤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没好气的道:“少废话,把人给我看住就行了。”
“遵命。”
分出一架马车给裴南苇,温华只好到后面去跟吕钱塘坐,青鸟和徐凤年则是各自都骑上了马。
姜泥和鱼幼薇乘的马车在前方等候,会合后便无须再骑马。
准备好后,褚禄山对徐凤年道:“您千万保重身体,这一路上如果有人对您恶语相向,您都记着,回头我一家家灭门去。”
徐凤年失笑道:“这话你都敢说,你是连军法都不怕了?”
褚禄山毫不犹豫的道:“您比军法重要。”
这话他说得真挚无比,徐凤年心下也是暗暗感动。
褚禄山再混蛋,再残暴,再不是个东西,可对他徐凤年,真的是没得说的。
他和李飞同样的处处为自己着想,只是他们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虽说有些受不了他表达情谊的方式,但徐凤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该负他。
……
与姜泥鱼幼薇,并另外十名北凉铁骑会合后,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青州,进入豫州境。
这一路上徐凤年倒是没再惹是生非,也没有以死明志的官场忠臣,跳出来触霉头,更没有用性命赚名声的江湖好汉拦路。
队伍波澜不起的穿过豫州,直奔江南道而去,下一站是去泱州阳城见大姐徐脂虎。
这些时日中,较少住在大城里的闹市通衢,要么是荒郊野岭宿营,要么就是一些北凉军旧部的城外私宅。
便在离开豫州,进入泱州境内的当天晚上,青鸟终于学完所有祭炼手诀,可以祭炼法器了。
野外营地篝火旁,所有人围坐成一个圈,准备见识祭炼法器的过程。
青鸟盘坐在当中,紧闭双目,体内真气按照祭炼法器的特殊运行路线,于经脉中引导搬运,刹那枪插在她面前丈许外。
片刻之后,青鸟做好了准备,睁开眼望向李飞。
李飞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微笑道:“开始吧!不必着急,慢慢来也没关系,只要手诀不出错,就一定能祭炼成功。”
“即便失败几次也没关系,大不了从头来过。”
青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双手慎之又慎的结出了第一个手诀,真气输出,指向面前刹那枪。
刹那枪上立时有猩红光芒浮现,枪尾自行从地上拔出,静静漂浮而起,悬在离地半丈之处。
围观众人静静望着这一幕,都没有开口打扰青鸟。
青鸟双手手诀开始不断变幻,她每结出一个手诀,便会在她身前凝聚出一道玄奥莫测的神秘符纹。
符纹一经出现,即自行飞向刹那枪,在枪身之上印下一片银色光痕。
光痕自下而上,从枪尾一直顺着枪杆向枪尖蔓延。
青鸟的手诀变换,从一开始的缓慢僵滞,逐渐变得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
从头到尾,数百个手诀竟一个都未出错,光痕不断蔓延向上。
当枪尖上也被符纹印下的光痕覆盖,她终于结出最后一道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