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从前在山上,我就想啥时候能睡个安稳觉,能踏踏实实到城里随便逛逛,不怕官兵剿山……如今都有了。”孙大娘子提到剿山,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那一场雨中,东笔架山血流成河……
孙大娘子往张大姐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大姐,这大半年,那个梦,我就做过一两回,铁木说我心安了,就不会再做那梦了,我不想大富大贵,就是不想再做那样的梦,真吓人!”
张大姐伸手抱了抱孙大娘子,低声道:“姐知道,姐也是这么想的,人哪,得知足,咱不管别人,咱们知足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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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李宗梁的亲事就逼近了,腊月中,范大娘子除了孝,李小幺让人备了车,往明婉家看望范大娘子。
明婉和母亲、范大娘子和沈婆子恭敬的迎在二门里。
李小幺下了车,忙笑着先和沈婆子及明婉母亲见礼道:“这么冷的天,阿婆怎么出来了?吴大嫂子身子不好,下回再这样客气,我就不敢来了。”
一边说笑着,一边和明婉、范大娘子见了礼,寒风中也不和众人多客套,明婉在前,一径引着李小幺进了正院堂上。
李小幺先扶着沈婆子在正面炕上坐了,又让着吴大嫂子坐到沈婆子旁边,和范大娘子一左一右坐到对面,明婉忙着沏茶上点心,立在炕前侍候着。
李小幺先细细问了吴大嫂子身子如何了,大夫多久过来一趟,药吃的怎样了,又问了明经功课如何,家长里短的说了好大一会儿,才转头扫了眼满身畏缩拘谨端坐在旁边的范大娘子,移过目光,看着沈婆子笑道:“阿婆气色倒还好,这几天冷的厉害,阿婆的病犯过没有?”
“没再犯过,我吃得好睡得好,气色哪能不好?”沈婆子笑答道。
范大娘子怔神的看着两人熟谂的说话。
李小幺转头看向她,笑道:“阿婆和我还有大哥他们,在太平府时就认识,那时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隔壁住着,我和大哥他们的衣服鞋袜都是阿婆做的,阿婆孤身一人,后来我就让人把阿婆接到开平府养老了。”
“从没听婆婆说过。”范大娘子拘谨而突兀的答了一句。
李小幺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声音温和的解释道:“阿婆到开平府时,你正好不在府里,后来你去庵里清修,阿婆不放心你,非要过去陪着,我就让人在山下赁了间院子,遣了几个妥当人跟过去侍候,阿婆是上了年纪的人,身子又不好,受不得庵里的清苦。”
一听提到庵里,范大娘子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肩膀,李小幺盯着她脸上隐隐的厌憎和丝丝惧色,不动声色的笑道:“是我不让阿婆告诉你的,那个时候,你乍逢大变,我也不知道你心结解了没有,怕你存了心病,若听说是从前我和大哥的旧识,阿婆的话,怕你听不进去,有时候,陌生人的话,听起来更顺耳些,反正这也不是大事,等你回来再说也一样。”
范大娘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垂着头低低道:“从前是我的不是。”
“也算不上什么大不是,你见识有限,识人不明,又在心里存了些要强的念头,被人蒙蔽罢了,在庵里这些日子,日日抄经,必有大进益,往后有大哥教导着,也就生不出什么大的不是来。”李小幺笑盈盈道。
吴大嫂子满脸笑容,只让着沈婆子吃点心,明婉专心的沏了碗茶给李小幺送上来。
沈婆子看着范大娘子笑道:“姑娘放心,大娘子经一事长一智,往后嫁了人,不过本本份份的守着丈夫孩子过日子,这女人,守好丈夫孩子最要紧,旁的都是锦上添花,有也可,没有也可。
再说大娘子是个有大福气的,嫁了这样的人家,大爷有情有义,是个极难得的,姑娘又这样大事小情顾念着家里,外面的事,半分不用大娘子操心,不过就是守着后院一亩三分地,安安心心过日子。
大娘子,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福气呢。”
范大娘子胆怯而飞快的扫了李小幺一眼,急忙垂头答应道:“婆婆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看着沈婆子笑道:“这趟来,最要紧的是问问阿婆,大哥成亲后,我接你到梁王府养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