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桐这是哀莫大于心死,这样的哀法,她爱着陈忠良么?这没什么好怀疑的,这个世间,不管什么样的世间,有人,有男女,就有爱。
自己救了她,也杀了她,苏万方的那些话,赤裸裸的撕裂了水桐心底那层自欺欺人的掩面纱,也斩断了她和陈忠良最后一丝联接――那名义上的夫与妻。
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自己就曾经为付出而付出了生命。
李小幺闭了闭眼睛,同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这一世,那份心念,就到此为止,如果自己不爱自己,那就没有人再爱自己了。
唉,水桐,她能有什么法子?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何况别人?
这爱的伤,只有时光的流逝,也许能冲淡,也许不能。
要是她要工作,要挣钱养自己养孩子,要打扫卫生接孩子做家务,要这个那个无数事情要做,这伤痛也就没时候伤痛了……
可当时的她不用,现在的水桐也不用,这位高贵的水家姑娘,除了悲风伤月,什么也不用做,而且,每一个人都一脸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她的不幸和伤痛,有什么……
嗯,也许这是个法子!
李小幺抬头看向水莲,“我听说水家在城南门外设有一家养济院?”
“嗯!专门收容老疾孤穷,有时候宾旅之人穷病,也送些药食。”水莲怔了怔答道,她正和她说桐姐的事,她提这个做什么?
“水家是慈悲之族,前天我看到份慈幼局的折子,现今管着慈幼局的王先生病重,连折子也是儿子代写的,这慈幼局虽是官设,却不入官制,也没有俸禄,全凭着一份慈悲心肠,要不,让水桐先去管一管这慈幼局?”李小幺笑着建议道。
水莲愕然看着李小幺,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是什么话!她们水家姑娘,岂能抛头露面去管那些孤儿?
“王先生之前,慈幼局是李太夫人管着的,这你也知道,李太夫人极其慈悲的人,朝廷的旌表就不说了,听说开平府好多人家家里,都供着她的牌位呢,水桐现在这个样子,心如死灰,让她有点事做,一忙起来,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再说,做点事,心情也能开朗些,这是一,二来,伸手帮一帮这人世间的穷苦悲伤,做这样的善事,也能积福赎罪,为子求福,为已求福。”李小幺看着水莲劝道。
水莲迟疑不定的看着李小幺:“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们水家……”
“凡事都有第一回,你们水家有人去管慈幼局,对水家只有好处,这事不急,你先回去和水二爷,还有你父亲他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思,之后再说。”李小幺打断水莲的话说道。
水莲拧眉想了想:“还是先问问桐姐,万一二哥他们觉得好,桐姐不愿意,那就不好了。”
“水桐那里不用问,到时候你就和她说这是做善事以赎罪,替阿明积福,她必定愿意的。”李小幺一下子伤感了,声音低落。
水莲呆怔了片刻,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你说的是,桐姐心里,就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罪不可恕的人,她说她死后肯定坠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资格评判谁,她自己的那份道德和标准,只好也只能自己默默的守着,用来评判自己。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小丫头过来请了两人,登上台阶,往另一处吃饭去了。
………………
靖江侯府的管事跑得忙得恨不能生出七八个翅膀来,总算赶在苏子诚和水岩在云栈院门口下轿前一刻,把一切收拾妥当了。
苏子诚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进云栈院,和水岩沿着山间小路,一直登到山顶,任山风吹动斗篷,往后笔直扬起,站在山巅,极目远眺,看了半晌,转头看向水岩,笑容明朗:“上回咱们到这里,好象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七年前,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站在这山顶上,叫嚣着要踏平北宁,一年后果然踏平了,大爷封了宁王。”水岩紧紧拢着斗篷,侧着脸避过风答道。
苏子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转眼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又回复了平时的阴冷,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
水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大爷、二爷都不愿意提平北宁的事,自己今天真是混了头了!净说错话!
水岩不敢再多话,苏子诚也是一言不发,两人在山顶上吹了半天风,一前一后下了山。苏子诚在前,沿着云栈院旁的幽静小路,一路走到翠微别庄门口。
守门的内侍远远看到苏子诚,一半的人急急迎出来,一半的人疾奔进去叫别庄总管,没等别庄总管奔出来,苏子诚已经背着手又往来路回去了,水岩紧跟其后,这一天净说错话,他简直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