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片刻停留之后,又转回师父脸上,双膝一软突然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十几年前他拜如山门的时候曾磕过,而今再行此礼却要诀别。
“师父,容我最后叫你一声师父,大恩大德徒儿终生难忘!!!!”
他的师父悄悄拭去眼角泪痕,透过泪水看去眼前这个落魄而又倔强的中年人似乎仍是当初拜山时的模样。
“为师愧对于你啊!!!!”
他师父心中悔恨、懊恼,一瞬间所有情绪喷涌而出。
师兄仰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酒坛像地一摔,掷地有声,带着半生的不甘和伤痕走下了山。
这一走,门派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自此以后修仙门派之中都会有一个因爱生恨反出师门叛徒的传说。
师妹直勾勾的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失心疯似的哭了起来,撕心裂肺,撼天动地。
丈夫敷衍的安慰了几句,眼珠一转一条毒计涌上心头。
他心中暗暗算计,“看来爱妻还是骗了我,什么纯洁的莲花、什么待字闺中的宗门大小姐,现在想来都是扯淡!!难怪她经常下山,原来都是为了跟老情人幽会。如此想来膝下的两个麟儿父亲是谁也未可知……”
他越发气愤,却在盛怒之下依旧保持着冷静。这是他素来的习惯、也是经年累月的素养,临大事而不惊,临危及而不乱,这才是一个仙门继承人应有的本质。
“看来这里是不能的呆了,我堂堂修仙宗门下一代宗主,怎么会帮助这样一群废物。失了我背后势力这一助臂、又痛失门派希望,将来门派的地位岌岌可危,不出多久便会衰败。可我等不了这么久,我要将事做绝、做尽!!!”
他琢磨了一下,端端正正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
“岳父大人,反出门派乃是重罪,门派因此人颜面丧尽,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杀不足以平愤!!!”
众多仙门道友眼前一亮,眼见此人彬彬有礼、侃侃而谈,光洁白皙的面容、修长又笔挺的脊背,既有风雅又知礼仪,加之背后势力庞大、自身天赋之强在年轻一代里也属凤毛麟角,众人心中无不赞叹。
更有人小声道“看来气数未尽,失了一子又得了一子,且得到的要比失去的亲近的多,今后也不能再小视他了。”
“未必,你没听他话里话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前半句说的立威,后半句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你是说……他要杀了那人以泻私愤??”
“不错,此人名声在外,睚眦必报,此时此刻估计没安好心,而且瞧这情况看,他八成认定那两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能如此隐忍定有好看的。”
“这么说来,他兴许会将娘家门派搅的天翻地覆!!”
“且看看再说,我也吃不准。”
师父听后浑身不禁一震,吓得连续退了三步,别人不清楚这个女婿的分量,他可清楚的很。
这个女婿是他辛辛苦苦求来的,是他一个头一个头磕来的,这个女婿现在是他门派的命脉,他只有表面的风光,背地里全靠这个女婿支撑门派。
自己实负徒弟良多,亏欠这许多又怎能让自己爱徒身死,更有许多年的师徒情分,又怎能忍心眼睁睁看他身首异处??
他犹豫了,面上笑着却带着些许苦涩与惧怕。
他缓言道“他既已成了那副模样又成了众矢之的,死与不死也没什么分别,就随他去吧……”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无匹的眼神射了过来,就像是两把刀子,一寸一寸割裂全身上下每一块肉。
丈夫言道“岳父大人,这样……好吗??”
‘好吗’两个字咬的极其之重,听到耳里就像咬碎两块石头。
一旁的师妹默不作声,看着自家夫君将父亲逼得如此境地竟也不敢出言半句。
也许,将他招为自己夫君的那一刻,这个门派便已经改了姓。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丈夫的咄咄逼人居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反驳,谁也不会为了一个衰败的修仙门派得罪另一个如日中天的道门。
哪怕这些人中有曾经的朋友、歃血为盟的朋友!!
师父保留着最后一丝尊严,极力的笑了笑,猛一狠心,垂死之人般吐出两个字,“去吧!!!”
两字过后,师父力气像是被抽干了,面上毫无血色,一个趔趄跌坐了下来。
丈夫嘴角轻轻勾气,“得令!!”
转身走时,意气风发,手中拿出一串铃铛发出清脆而又撼动灵魂的声响。
“小子!受死吧!!!!”
山间小路狭窄而悠长,经过大雨冲洗已然变得满是泥泞,加之月黑风高、道路险峻更觉险恶。
小路之上、大雨之中一条人影踯躅着,雨水打透了他的衣衫,头发紧贴在头皮,显出极端的狼狈。
“碰”的一声,师兄摔了一跤,泥泞满身。回头望去,只见一颗小石不偏不倚长在道路中央,又不偏不倚将他绊倒。
师兄心中凄苦、嚎啕大哭、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山野,伴着滂沱的大雨和泥泞的山路。
哭了一阵,喉头已经沙哑,眼睛也已干涩,朦胧之中听到一串响声,由远及近,十分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