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他、他们,还有这个人,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可偏偏因为某些事情遇上又因为某些事情引为知己。
现在小次郎看面前这个人已经顺眼许多了,他拿起酒坛灌了两口说道:“不错,我确实是一个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瞻前顾后的主。而且我还胆小的很……”
说到胆小,小次郎便想起了孙胜,今天早晨他几次拒绝安倍小三真的是全心全意替孙胜着想吗?
他扪心自问,这只是个借口罢了。
他害怕,害怕未知、害怕不确定,甚至只是害怕这种情感本身。
想到这里,他忽然提高了嗓音说道:“我是个懦夫,我胆小、害怕,为了遮掩我甚至打着为朋友着想的旗号去逃避一些事。”
“好!这说明你能够正视自己了!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像个爷们儿了!”那人颇有豪气的赞许道。
小次郎又灌了一口,继续道:“所以我不能怪我的朋友们带着目的接近我,因为这些无可厚非、因为这些不重要、因为连我自己也不能够以纯粹的心对待他们。”
小次郎越说越快,越说越爽,说道最后竟觉心头如释重负,甚至比他得到满满一坛美酒还要高兴!
那人拿过酒坛,使劲晃了晃连连叹息,“这酒快光了。哎,怎么喝都不尽兴。”
小次郎此刻豪气大涨,拿起酒坛砸到地上放声大笑道:“怕什么!酒没了咱们找找便是!”
那人也颇有豪气的笑了笑,将那碎了一地的渣滓和还剩些许的美酒尽皆放到脑后也大声说道:“好!咱们去寻酒去!”
小次郎此刻才明白,自己与朋友们的隔阂原本就不存在,只是自己性情偏激罢了。
这个世界上本不是非黑即白,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纯粹?就算自己的朋友们与自己相交带有目的又怎么样,只要对得起自己便好。
小次郎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向那人说道:“走!我知道一个爱出汗的厨子,他不仅酿酒好喝,烧菜也是一绝。咱们找他再弄一坛酒,再烧两个菜。”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一头醉倒了,嘴里还兀自喊着:“走,找酒去!”
那人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小次郎拖到床上又为他盖好了被子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哎,若你不是药引该多好。”
他轻轻巧巧的从窗户翻了出去,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依旧俊美,可现在这幅俊美的脸上却多了些许惆怅。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想表里如一的活着的,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戴上了面具。面对家人时、面对朋友时、面对敌人时都要戴上不同的面具,展现不同的面孔。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是真的自己呢?他说不准,也没有人能说的准。原本他是来蛊惑小次郎的,没想到一顿酒后发现与小次郎喝酒的时候才是自己不戴面具的样子。
他就这样缓慢的走着,皎白的月光打在地面的鹅卵石上似一场小雨打在了平静的湖面,寒风轻吹,吹在脸上全没有冬日的寒冷反而多了些清爽。
可他的步子却十分沉重,一步一步满是犹豫、满是彷徨。多少年了,他没有卸下自己的面具,又多少年了他没有碰到这样投缘的人。
只是他必须得死。只有他死才能救自己的兄弟,只有他死才能让那个人活过来。
按说有多大可能让自己的兄弟完完整整的活过来,这个他自己也说不好。
毕竟他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而且这个头颅已经几百年没有说过话。要不是这颗头颅偶尔还能喘个气,他早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几百年间他不知尝试过多少方法复活自己的兄弟,可惜不论他用了什么方法、牺牲多大,那颗头颅依旧是那种不死不活的状态。
他累了,也乏了。就算坚持,又有谁能苦心经营几百年去坚持一件事。
可每每听到可能复活自己兄弟的消息,总忍不住拼尽全力去尝试。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他已记不清自己试过多少种方法,又失败过多少次。他几乎尝试了世上能够找到的所有方法,几乎尝试了妖界与人界的所有可能,可结局依旧是那两个字——失败!
正当他心灰意懒时却碰到了那个人,那个身穿道袍的和尚。
那个人说大妖的身体只能由魔王的来配,那个魔王必须是一个人、那个魔王必须是因为执念而堕入魔道的人、那个人便是佐佐木小次郎。
由人入魔何等艰难,若不是生逢极大变故、心有极大执念,立下血誓永不为人又如何由人入魔?
所以他勾结了安倍家、所以他沦为安倍小三的手中刀、所以他舍弃大妖的尊严要替世代血海的仇人扫清障碍。
可在他的心中他又何尝愿意,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因为这个年轻人极像多年前的自己。
他继续走着,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忽然寒风猛吹,直吹的他睁不开眼,待得寒风过后一个背生双翅,带着恐怖面具的妖怪从天而降落了下来,来人正是大天狗。
他缓了缓神,轻咳一声便又戴上了那副面具,睥睨的眼神仿佛将世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锐利双眼仿佛能将一切看穿。
他随手从胸口拿出那个人头做的黄金酒杯不住把玩轻轻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天狗道:“安倍小三刚刚来密室问你些事,你不在我便出来寻你了。”
茨木童子道:“放个屁也值得你这么上心?别人的事你还是少操心的好。”
大天狗低下了头默然不语,他早就习惯了这个狂傲又无礼的家伙。
茨木童子又斜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与鄙夷。
他看了一会便开口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下次记得多问问他们血备齐没有,没看我杯子空了吗?”
大天狗什么也没说,他自己过来找骂又能怪谁,行了一礼扇动翅膀飞走了。
茨木童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随口说了一句“抱歉。”快步向密室内走去。
大天狗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定不会为这等小事而来,能使唤得动他定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茨木童子又加快了脚步,身形化作一道闪电射向密室。
此刻他虽距离密室极远,但他脚步何其迅速,几个瞬间便回到了密室。
虽然中间穿过几个房屋,房屋里甚至还有几个人。可他身形快到已经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房屋里的人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人影是半点也没看到。
他极少这般全力奔行,一奔之下难免有些气喘,站在密室门前缓了缓气息这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他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了又惊,只见往日自己睡觉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女人,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那人女见他回来也不害羞,迈着猫一样的步伐径直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身上无一丝赘肉,胸前两团随着步伐一蹦一蹦,女人围着茨木童子转了又转,最后从后背轻轻的包住了他,又将胸前的两团狠狠压在了他的背上。
茨木童子笑了,他既没推开那个女子也没有迎合于她,他拿出酒杯在胸前晃了晃朗声说道:“安倍小三,你给我这个人可是要献上今天的血吗?”
他话一出,密室之内便响起了一连串的笑声。那笑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听得时候声音还在左边,忽然间却又变到了右边。你以为他在右边,仔细一听他却又在左边。
这般如鬼似魅的身法整个安倍家除了他们家主也就只有安倍我孙和几个长老了。
能把这个女人放在自己床上的,除了安倍小三更没别人。
果不出所料,不待片刻安倍小三便负着手从床后缓缓走出。他带着满面笑容向茨木童子道:“我家这内门女弟子被我训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