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如此蹊跷的事情?秦峦在心里敲起了小鼓,这么短的时间里所有人都紧闭不出,到底是何原因呢?秦峦怎么也想不明白谁能有动机和能力来做这件事。但是,很快秦峦便把目光锁定在了公孙独胜的身上:“是你!全是你们干的是不是?”
公孙独胜满意地点了点头:“秦帮主果然是聪慧过人,比你兄长可不知高明了几倍,阿界帮在你手里定会发扬光大的,说起来你还应当感谢昆月宫为你扫清了障碍,不是吗?。”公孙独胜此言让秦峦不由得心里一紧。的确,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了叶若初手里,这帮主之位是断然不会落入他的手中,即便自己更优秀也更出众。
“那你现在是准备对我下手了么?”秦峦虽然表面上镇定,可他的手早已不自觉放到了他的剑上。就凭借自己与公孙独胜方才对上的那一掌,他便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百招左右他必败。
公孙独胜似乎识破了秦峦内心的不安:“秦帮主不用担心,我今日可不是来找阿界帮麻烦的,秦帮主与那些人不同识大体,懂得审时度势,有些事情也更好商量。”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用兜圈子。”秦峦明白这公孙独胜是来谈条件的。
“够爽快。”公孙独胜做了个手势:“来人,把东西拿上来!”这时从他身后出来四个带着眼罩的人抬着个沉甸甸的用丝布遮挡住的东西缓缓地走了出来。
“还请秦帮主上前几步。”公孙独胜想让秦峦看得清楚些。
秦峦犹豫了一下,刚跨出半步就被随从拦下:“帮主不可,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万一……”“无妨。”秦峦没有听随从的劝告,因为他心里清楚公孙独胜要是想杀他,随时可取走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秦峦走到公孙独胜身边后,公孙独胜把他引到那个近乎于人高的神秘物品边:“不知道这个东西,秦帮主觉得满不满意呢?”
话音落下间,公孙独胜将那丝布用力往下一扯,顿时耀眼的七彩光芒瞬间点亮了秦峦的眼睛,四周的黑暗也被这罕见炫目的虹彩所浸染,那璀璨闪烁的绚丽是任何珠宝都无可比拟的。
“七色辉珊瑚!”秦峦睁大了双眼透露出无限的渴望,激动过头当场地大喊了出来,引得阿界帮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都快拔刀了。
“看来这份礼物甚得秦帮主欢心啊。”公孙独胜看到秦峦失态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已成了大半。
“礼物?”秦峦挑了挑眉毛有些纳闷,这个公孙独胜怎么知道自己在找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这珊瑚的?”七色辉珊瑚本就是世间罕有的极品,比红珊瑚还贵重上万倍,一片海域能找到一株一尺高的七色辉珊瑚已实属不易了。他花了这么长时间和这么多功夫才为律衣弄来了那么一点儿,可眼前这株足足有五尺之多,把这些磨做粉,律衣就是用到下辈子也用不完。
“怎么样秦帮主,用这等珍宝与你交换,你可愿意?”公孙独胜问。激动过后,秦峦很快地又恢复了理智。
一直以来他为了隐瞒他和律衣的关系,都是私底下派人去寻这七色辉珊瑚的,就连帮内都鲜有人知,可这公孙独胜为什么又知道自己需要这东西,而且居然还有这么大能耐搞来这么大一株。仔细想来,秦峦不禁觉得心惊胆战,他看着公孙独胜,他脸上的面具映着秦峦模糊的影子,秦峦完全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怎么秦帮主不满意?”公孙独胜见秦峦是这反应,以为秦峦不为所动:“看来秦帮主也是个无情之人啊,真不知那阴骘之痛发作起来是什么滋味,有人能否受得住。”
闻此言,秦峦猛然抬头,他拔出剑把公孙独胜逼退到一棵树上,用剑抵住他的咽喉,把脸凑近了些愤怒却又不敢表露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知道律衣的事?”秦峦的喉结颤抖,虽然强势地拽着公孙独胜的衣襟,可是他的手心却开始冒出冷汗。
“我如何而知这并不重要,秦帮主最应该关心的是,如果阿界帮还有天下人知道了你秦峦竟有longyang之好,你这阿界帮帮主位子还能不能做的稳?”
公孙独胜的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剖开了秦峦内心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就是因为他和律衣的事被父亲知晓,他永远失去了继承帮主之位的资格。律衣本是从小服侍他的老仆人的孙子,因为和他年纪相仿,秦峦的父亲招来当秦峦的书僮。谁曾想二人发生了绝不被允许的感情。后来由于他大哥秦仑告密,秦峦父亲盛怒之下本打算处死律衣,秦峦以死相逼才让父亲把律衣打了个半死后,就被罚到离阿界帮最远条件也最恶劣,被阿界帮内部称为“人间炼狱”的地丘沼牢。由于有“特别”的关照,律衣除了失去了自由,每日还要经受住泥沼的阴冷潮湿环境,去那里用手去采一种长满利刺的狼牙蔓的植物。新伤未愈外加邪寒浸身,再加上狼牙蔓的毒,再加上律衣的身体本来就弱,久而久之律衣就患上了这阴骘痛症。一旦发作,全身犹如数万钢针扎入直到毙命,除了每隔三日用七色辉珊瑚来压制,如果发作后在一刻钟内不服下七色辉珊瑚,也将是药石不灵,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所以,秦峦才如此心急地要找更多的七色辉珊瑚来为律衣续命。
正当秦峦有所松动,公孙独胜一下子反制,电光石火间夺过他手里的剑同时,瞬间把秦峦击倒在地,然后用夺来的剑指着秦峦的脖子,居高临下地问:“秦帮主,用一个背叛你的兄长和一个如此残酷的父亲来换爱人的一条命和远大的前程,如此划算的买卖你是做还是不做?你自己得好好估量估量才是啊。”
秦峦咬着自己的后牙槽骨,回头看了看后方那一众阿界帮的人。纵然自己心中在不愿意被人这样威胁,可是此刻自己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境,只能由得公孙独胜宰割。
“好吧我答应你,有我秦峦在的一天,阿界帮用不踏足昆月宫的地界。”秦峦终归是妥协了,为了自己的名声,更重要的是为了律衣的命,他必须得答应公孙独胜的一切要求。
公孙独胜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后,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把剑插入地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七色辉珊瑚是秦帮主的了。”
“我们走。”秦峦没有多言一个字,一声令下,带着七色辉珊瑚和阿界帮所有人很快地离开了。
公孙独胜目送着阿界帮的人彻底地消失后,也转身离去了。夜已深,月上头。公孙独胜再次出现十里方堡一片废墟之上。他站在房顶上,银色面具在白色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冰冷却又耀眼。
这时有四个人走过来,他们抬头望着公孙独胜,其中一人开口道:“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我想这些人都不会再去找昆月宫的麻烦了。”
公孙独胜把自己对着皓月的视线收了回来,他纵身一跃从屋顶飞下轻轻地落到了地上。他伸手拿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在为熟悉不过了:正是柳子衿。
柳子衿卸下面具后,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无比诚恳的拱手微躬:“谢谢各位愿意出手相助,子衿感激不尽。”柳子衿与秦峦说话时一直用的是腹语,当下才恢复了自己正常的音色。
“柳盟主这是哪里的话?”左边四个人都不敢受柳子衿这么大的礼:“当年,柳盟主夫妇二人助我们师兄弟夺回无止的这份恩情暂且不说,柳夫人是我师傅的遗孤,我四人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说话的是无止派的掌门正言,旁边的是正行、正德、还有正礼。
“柳夫人”这三个字就想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了柳子衿的脸上。那个人早已与自己恩断义绝,毫无瓜葛了。
“柳某感恩无止相助,只是那些人没有发现你们的身份吧?各门派的损伤几何?”柳子衿忽然发现正言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正行伤势比较严重,胸前殷红的血迹格外扎眼。“你们怎么都受伤了?正行你流了这么多血,是伤到何处了?”柳子衿有些自责,把他们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只是些皮外伤,不打紧。”正行将自己痛苦的神情掩盖了过去,他胸口的伤比他形容得严重,毕竟又要手下留情又要给点苦头给对方,这尺度难以拿捏,稍有不慎就容易伤了自己,所幸正行及时止住了血。
“放心吧柳盟主。”正礼心直口快:“我们带着面具遮住了脸,故意没用无止的功夫,也都打着空斗派的名号,专攻他们最厉害的高手而且都未伤及要害,其他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只不过就是那个化雨派的龚叔耳太不中用,他和正行比划一通,才流了那么点血就开始吱哇大叫,真是有够可笑的。”
可是柳子衿的神色没有一点放松:“好,那就好,你们带来的人务必要保证他们离开这里,切记不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吗?”为了装腔作势,正言他们还找来了些闲散江湖人组成了空斗派。
“柳盟主放心,这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我们会以空斗派的名义遣散他们,不会有人怀疑。”正德同柳子衿保证。
“嗯,那你们就先去着手处理这些事吧,你们也会去好好疗伤,不可有失。”柳子衿不希望他们为了这件事有任何差池,连累更多的无辜。
“谢柳盟主关心,我等就先走一步,有任何吩咐随时知会我们,告辞。”
待正言四人离开后,柳子衿盯着那个一直在黑暗中的大石头说了一句:“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那块大石头动了动,一阵白烟飘过,大石头变成了一个女人——就是在武林大会上展露头角的霸刀。
“听说你把尚剑平吓得不清啊?”柳子衿面露笑意,他其实对霸刀的杰作很是满意,没想到她的幻术已是如此出神入化。霸刀扮成冉芈天师,在提前借风撒到空中的迷幻药,竟能让长生观都以为见鬼了。
“他不过是自己心中有鬼,这世间还有比人更面目可憎的东西了吗?鬼也许并没有比人可怕。”这样的话霸刀说得轻描淡写。
柳子衿不想对霸道的言论有所置评,他话锋一转:“柳某向你道谢,感谢你愿意出手解决了长生观,避免了更多无辜之人丢掉性命。”
霸刀并没有对柳子衿的道谢表现出任何客套,她只是看着这个世人眼中被誉为“武林至尊”男人,此刻对自己如此恭敬地行礼,不由得感慨:“柳盟主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一个对你恨之入骨的女人,背着天寒门放下身段来寻求我一外人的帮助,果然是情深意重。”
霸刀的话让柳子衿心中一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霸刀:“我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我只是想平息这场干戈,以免武林再起事端。”
“为了谁又不为了谁柳盟主心里清楚,自不必我多言。”有些事二人之间心照不宣:“不过能以最小的代价,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换来这些门派联盟的瓦解,这一步棋着实让人佩服。”
“只不过……”霸刀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柳子衿追问。
“柳盟主请你放眼看看我们眼前的这一切,这些都是昆月宫的杰作,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叶若初对其他门派的屠害将会变本加厉,你能帮得了她这一次,还能帮她一辈子吗?”
柳子衿沉默了,他神情凝重地低下了头。霸刀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当他知道十里方堡的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独自赶来,还让正言他们悄悄打探各派动向,费劲心力。在得知各大门派要联合进攻昆月宫后,他不得已想出这个计划,用自己从过去不屑一顾的去胁迫他人,捏造了一个门派和公孙独胜的身份,并找来霸刀帮忙,柳子衿卑劣得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凡事种种,当然有为维护江湖安宁的成分在里面,但更重要的是帮昆月宫帮若初脱离出困境。也许这些人加起来,叶若初也根本不会输,但是昆月宫一定会有所损失,于叶若初和其他门派都无益处,两败俱伤不说,还会让他们之间的仇怨越来越深,到时候昆月宫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会借题发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见柳子衿没有说话,霸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擅幻术,天下人都以为我真是‘霸刀’,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手里从来都没有刀。”
柳子衿似乎被这句话有所触动,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女人,他从未想过这么久以来,她竟会是第一个扯下他冷漠伪装面具的人。
柳子衿抬头望月,月已被黑云遮住。就如同他的心敞亮了一瞬间后,又必须赶紧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那般,柳子衿再次戴上了面具。“不管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只要她需要,我手中便会一直有刀。”
柳子衿半晌后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可语气却异常地不容质疑,只要能保护叶若初他做一辈子公孙独胜又何妨。
霸刀有些讶异地看向柳子衿,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天空中已被遮住的玉盘,可眼底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强烈目光,明亮得就好像月亮镶入了他的眸里一样,他承诺的每一个字就如同无可转移的磐石。
霸刀这才恍然,眼前这个男人,别说是为了叶若初能来求她,在这黑暗背后谋划这些违背良心的卑鄙手段。他日,也许就是要他有一天需与天下人为敌,柳子衿应该也会不顾一切,在所不惜。其实月亮一直都在,只是被云遮住了,没人发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