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央把这一层疑虑告诉给赵南星,赵南星听着乐不可支,仿佛是一个绝大的笑话,他道:“这话不可以这样说,首先,人间界有教导弟子们行善积德济世救人,所以在弟子们累积功德的时候,这功德的福音可以扩给人间界,是因为人间界在鼓励这件事情,支持这种善举;而人间界从未教导过弟子闯祸,吹牛,造谣,惹是生非,所以他不需要为此和弟子一起承担恶果。”
络央道:“你虽然明白,却无法代表世人,世人若是想要甩脱罪过,或者是发泄愤怒,世人就不会讲道理。”
赵南星笑笑:“你虽然入世不久,倒是对俗世人情,明白的还算是通透。”
络央认真道:“我只是纸上谈兵,我离开人间界之前,十分喜欢看出师弟子们的人间档案。”
人间界的人间档案,专门记载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奇事,罕见的事情,奇人奇事,还有一些.......真的疯子等等。
赵南星简直怀疑,一直看这些东西来了解人间的络央,入世之后,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个人间的?
络央看来,一切表现都很正常啊.......
虽然眼见如此,赵南星还是有点担心:这孩子不会觉得眼下这一切,都不算是正常吧?或者说,这公孙鱼和面前那位求子疯魔掉的家伙,才算是正常的?
赵南星实在是很想要解释一番:“不是的不是的,别说原本宋国地界,哪怕是现在整个宋国,求一个儿子求到敢去拿着自己的命/根/子威胁自己的父母官的,也就这一个罢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连思量都不曾有过一下。就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错过了时机:那边,公孙鱼好像已经“行骗”完毕,正十分享受和心安理得的接受一种人咚咚有声的磕头,他以一种“老太君”的样子坐着,仿佛身下是一把太师椅,而不是寻常的隔人的座椅。
赵南星心道:“就算是再如何的维护,公孙鱼,还是有了老态。”
哪怕是他的面相再如何的保持年轻,心态再如何的雀跃,他的身体,他的下意识,都已经明明白白,标上了岁月的痕迹。
不知道公孙鱼在明白了这一切的时候,会不会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可是不分年岁的。
幼童可以歇斯底里,年轻人也可以,中年人也行,老人家嘛,只要有力气,也可以疯一下的。
每个人都有恶趣味,赵南星心想,就好像谢明望很想要看到曾寥寥发疯,而他,现在很想看看公孙鱼发疯。
.......
于是他在临走之前,漫不经心的看了公孙鱼一眼,确定公孙鱼明白自己的视线落在何处之后,又轻飘飘的移开了。
这一幕被络央看在了眼中,直到走出那花厅之后,络央才出声问他:“你看公孙的眼睛做什么?”
赵南星没回答,反问道:“你刚刚,是不是也看了一眼?”
络央没吱声,但是她确实在紧随其后的时候也跟着瞄了一眼公孙鱼的眼睛,她后知后觉刚刚无意中流露了一丝的诧异,当然她的诧异是针对赵南星的举动,但是如今想想,这一切会被公孙鱼解读为对自己眼睛的诧异。
络央道:“你知道公孙性格敏感,最是看中自己的外貌,旁人多看他的手一眼他回去都要多浸润一刻钟的牛乳和鱼油.......如今你看他眼睛,我又看了,我都怕他回去会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
赵南星又是露出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好像被她逗笑。
......
而事实上,赵南星就是想要让公孙鱼自挖双目。
这听起来很残忍,公孙鱼却是个例外。
当然,例外的条件不等于画面就不够血腥和反胃,于是赵南星不会去看,他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美丽的人,美丽的花朵,美丽的屏风和美丽的杯子,对于任何的可怖的画面都敬而远之。
于是这个活,自然就交给了亭云。
亭云把自己做了一个“倒挂金钩”,挂在了公孙鱼窗外的横梁上,透过一点透风的空隙朝着里面看。
起初,算是正常,又不算是正常。
因为一整个晚上,公孙鱼都在泡花瓣澡。
他用了很多的香料做成一个香包,还撒了无数的新鲜花瓣,不过他的花瓣澡和寻常姑娘的花瓣澡不一样,并不是只是撒在水面上,而是先用一口大锅费劲的煮,直到把所有新鲜的花瓣煮的失去颜色,这才把那些煮过花瓣的水倒在澡盆中,然后再丢进去一个香包。趁着澡盆的热水便温凉的时候,公孙鱼在忙着用浸了桂花油的纱布敷脸,如此还不算完,还把厚厚的果泥一同抹在了脸上,他竟然还做了两个手套,把自己浸满了鱼油的手包在了棉布手套中。然后就这样,举着一双油手,透过铜镜,不停地打量着镜子里的油脸。
左看右看,喃喃自语。
亭云听力极佳,能够清楚听到那透过袅袅蒸汽传来的声音:“眼睛.......哪里不对?是红血丝多了一道?还是疲倦感多了?天呢,一定是疲惫感.......有了这个,看着就老了.......”
亭云没躲,厚厚的水汽很好的起了遮掩,其实就算是没有这水汽,相信一心沉浸在镜子里的公孙鱼也不会察觉他。他无暇分心,去看他。
公孙鱼还在喃喃自语:“那我得换一个,我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要一双,像年轻人的,年轻人的眼睛,地是贪心的,欲求不满的,欲壑难填的......就是了,就是那赵家小子的眼睛,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