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冲,后车以为前车有把握,也跟着冲,于是整个车队根本不停,所有的引擎突然间疯狂轰鸣。
四挺歪把子轻机枪,三挺在摩托上一挺在驾驶室顶,在颠簸中疯狂朝公路两侧扫射。车棚内的三十多个鬼子炮兵们有枪的全掀开了帘窗,伸出枪口摇摇晃晃朝着两侧瞎打。公路两侧的无组织还击是混乱的,也有几颗手榴弹仓惶飞起,延迟在车影呼啸过之后才闪光,溅落的沙泥斑斑砸在下一辆车风挡,三辆摩托和五辆卡车居然冲过了弹雨呼啸,掠过了灯光范围两侧的密密麻麻,到此时后方车辆内的鬼子才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这是前车作死,反而救活了大家!
最后一辆卡车也即将冲出死亡范围,后车厢车棚内的一个鬼子炮兵猛然惊叫,一个背着大刀的八路不知何时已经扒住了后厢板,脚踩着栓挂在车后的步兵炮助锄挂架,正在将单手中的手榴弹引线咬在嘴边扯,距离最近的鬼子抽出刺刀朝后厢板外猛扑,与那要往车厢内投弹的八路拼命。
猛然颠簸,撕扯,勾挂,晃抓,鬼子掉出了后厢板,与那八路摔挂在车后步兵炮的助锄上继续纠缠,那颗被八路咬下引线的手榴弹坠落,随着疾速掠向后方的路面眨眼不见,然后在后方十几米突然爆震闪光。
接着传来喀拉一声响,不知是拼命中的哪一个在黑暗里无意中扯开了车后挂炮的栓。
嘭——哗啦——咣啷啷轰隆隆——车后那门九二步兵炮因巨大惯性飞滚向路基下的泥,两个拼命纠缠在助锄上的人影同时急坠,撞击路面后余势不衰继续飞翻,卡车的隐约轮廓呼啸远离,急追着前方的奔驰车灯消失于西方黑暗。
那背刀的八路是潘柱子。
鬼子车队不可思议地冲过去了!三连不可思议地获得了一门九二步兵炮!后来,郝平和杨得士坐在歪翻在路下那门步兵炮旁的泥里,在手举火把的战士照耀下,不敢眨眼地发着呆,久久合不上嘴,怕梦醒。
……
又见禁闭室,禁闭室可称胡义的家了。
在禁闭室的破床上躺到现在,胡义才解了几天来的乏。
九连连长的职务被暂停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理由没能让政委网开一面,胡义没心思考虑政委为何说暂停职务而不是撤职,反正他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他趴在禁闭室那扇没窗的窗口,看着艳阳下的风景,惦记丫头的伤情。
丫头的伤不重,肩膀和上臂的肉被子弹豁开了,所以没有送来大北庄,胡义不在的时候她缠着绷带在酒站四处嘚瑟吹当初,胡义随团临时停酒站的时候她反倒躺在石屋的破床上伤心哭,说她命不久矣要胡义埋。虽然知道她是想从团长手里把自己留在酒站故意演,那感觉也不好受,那缺德丫头哭得太真,泪如断线,可惜团长不上当,胡义这心里反而揪得不行。
“稳当点!哎!稳当点!我怎么感觉你总往右歪我呢?”
循声望去,一个黑铁塔晃晃荡荡骑个自行车,后头有个二连战士抓着自行车后架在推,正在朝禁闭室来,看得胡义那俩眉毛下意识往一块抽抽。
不一会儿,自行车停在了禁闭室窗口外,高一刀劈腿下车,使劲在地面上跺了跺脚上的一双昭五军靴,震起浮灰一层,这才满意地咳嗽一声,故意四下踅摸一眼,惊讶道:“哎呀?练着练着……怎么到这了呢?”
看着高一刀这副无耻嘴脸,趴在窗口的胡义无奈了他那双细眼:“迷路了?”
“哟?气色不错啊你?”
“借你吉言,还行。”
“这家伙,帽子都没了还好意思这么大个架?你得尊我一声高连长了吧?”
“高连长,小心点骑,别摔死你!”
“胡杂碎,我高一刀这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明说吧,这趟我来……一是给你看看我风一般的自由;嗯,二呢,给你指条明路,救你出苦海。”
“……”胡义很想问问高一刀还能不能要点脸,最终懒到咽下了这句话。
“你呢……不用太难过。到二连来,我直接给你个排长当,如何?”
“这主意不错啊!”回答的人不是胡义,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高一刀身后的政委丁得一:“顺便我再给你二连配个指导员,如何?”
“政委?”高一刀掉下巴:“你……飘过来的吗?”
“风一般的自由!这话说得真好,文化课没白上啊高一刀!不过我得纠正一下,恐怕你得把那个‘风’字去掉了,五辆自行车,都得先送供给处。”
“啊?这……”
“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