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汽油燃烧的味道,也有肉类被烧焦的味道,风吹了半天,犹在鼻尖不散。
刘坚强和石成一身烟熏火燎的黑漆漆,坐在敞开着的装甲车门边,他们两个刚刚扒鬼子外套灭火来着。
现在火灭了,刘坚强才注意到马良正在扑打他的一身尘土,不满地朝他道:“我俩刚才灭火的时候你为啥不帮忙?”
“里边就那点地方,我怎么上手?再说我这是新军装。”
哗啦——重重的落地响,一个大规格弹药盒被装甲车内的胡义扔了出来,落在车门下的草间,接着是第二盒,第三盒。车外的观众看得瞪大了眼,整整三千发未开封的六五型友坂步枪子弹!
哗啦啦——第四个盒子是开封的,歪落在草间,黄灿灿的子弹从盒子里洒落出来,目测剩有二百发左右。
小丫头两眼放光芒地冲过去,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装那些散落的子弹:“还不帮忙?谁也不许说听到没有?就说咱啥都都没捞着!让高一刀那个王八蛋高兴个够!”
“这话你还是跟秦指导说吧!”马良也跑到车门边帮忙。
“现在先匀了装,都装包里,就说是咱出来的时候带的!赶紧装,装完把这盒子埋了……流鼻涕你再那样看我我就咬你信不信?”
“出来的时候班长都说了每人一百二,家里就剩三百了,这些事你当秦指导不知道?”
“那又怎样?就说这些是我拿出来的压箱底给你们带了,说这是我让你们带出来的,这他不知道了吧?流鼻涕,你装不装?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吗?是不是以后不想跟我们好了?嗯?”
刘坚强朝戴着风镜的霸道大眼回瞪了一下:“咱好过么?切——”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扯过一个沉重的子弹盒,打开封,开始往他的挎包里稀里哗啦装子弹。
两具尸体被胡义从车里推出来,在车外搜刮了另外三具尸体的吴石头屁颠屁颠跑过来,把两具尸体扯离车门口,然后上下其手。总共五具尸体,车里这两具一个是被震死的,一个是被马良从观察窗打死的,加上那三个带着火跑出装甲车的倒霉鬼,五把南部手枪都进了吴石头的包。
胡义在促狭的空间内找到了四个保弹板,其中两个还排着子弹,一起扔出了车门外,然后踩着散落地板上的弹壳,直起身开始拆卸安装在机枪塔内的三年式重机枪,虽然空间不大,但是这活儿不复杂,尤其是对他这个玩机枪的人来说。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重机枪脚架,车载使用的,没办法。当胡义抱着沉重的三年式重机枪汗流浃背地出了装甲车,马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对他来说这是个崭新的天地,这是遥不可及的高科技,不敢想象能有机会钻进这里面。
他瞪大了眼,流着口水,试坐驾驶位,看不懂仪表也看,扳不明白各种手柄瞎扳,下意识朝车外喊:“石成,石成,快进来看看,开眼了啊!”
石成爬进去了,站上了已经被拆除机枪的机枪塔,又下来,到每个能朝外部观察的观察孔研究:“乖乖,我总算明白连长为啥说这东西是瞎子了。看远处还行,看近处瞎个透!它就不能多打点孔吗?”
“打孔多了是筛子!”
“那这也太憋屈了!早知道瞎成这德行我都敢从外边拆它!”
“把你能的!这玩意到底咋开的呢?我就怪了,这都是些啥啊……”
两个土八路在车里感慨地嘀嘀咕咕,胡义认真仔细地检验着没有脚架的重机枪,不抬头对刘坚强道:“到车里去看看,至少以后你能知道该怎么躲着它。”
……
当李响打开了又一个驾驶室,终于寻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工具箱里有钳子,扳手,螺丝刀,铁锉。虽然不愿意回忆兵工厂里的噩梦,但是这些工具出现在李响眼中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地想要微笑,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工具箱被李响细致地收拾好,紧紧夹在腋下,不紧不慢走向下一辆卡车。
两个二连战士在那辆车边,摆弄着一具掷弹筒嘀咕:“有了这,咱也算有炮了吧?”
“当然算!你没瞧那些鬼子让九连给轰成啥样了!”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李响不由自主停下了,低头开始默数地上摆着的榴弹,一,二,三……十六。
“哎哎?你干啥?”
“没事,你们忙。”李响继续走,在心里暗骂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犯贱毛病,这时又一个二连战士从这辆车的驾驶室里跳下来,手里拎着个沉重的金属疙瘩,那东西立即吸引了李响的目光。
“这个……给我行么?”
战士楞了楞,低头瞧了瞧自己手里的铁疙瘩,神色一肃:“想得美!”
“你要它干啥用?”
“回去把它改把锤,咋了?”
“这是千斤顶,改锤浪费了……给我吧。”
“千层饼?万层饼也不行!谁让你是九连的呢?闪开。”战士拎着他的铁疙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