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队大门紧闭,四面院墙围起了一栋二层小楼和一趟平房,门房内的马灯亮着,光线透过窗照亮了大门内的一小片地方,但是值班的警察已经和衣佝偻在屋内的一张小床上睡熟。
那趟平房座落在办公楼与后墙之间,有仓库有宿舍有地牢,地牢入口那间值班室也亮着灯,隔窗可以隐约看到几个警察在打牌,好久后才会有两个警察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拎着手电绕着墙内象征性地巡逻一圈,然后回去继续输赢。
警察不是军人,下班后家住城里的当然回家了,天黑后还在警队里的除了值班站岗的还有几个住宿舍的,此刻在平房另一端的宿舍里此起彼伏打着鼾。院内当中的二层办公楼上也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光,那里是个值班警官在守电话。
这一切在看惯了敌人阵地的胡义眼里,连纸糊的防御都算不上。与宪兵队一墙之隔的警队就是胡义的佯攻目标,既能吸引宪兵队的注意力,又能得到枪。
尽管苏青强调要低调低声,尽管李有才说了枪一响没跑,但胡义不是专业刺客,没有枪没有刺刀他觉得浑身不爽,既然任务是我来做,那么我只按自己喜欢的方法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当手电的晃动光线显示两个巡逻的警察再次返回了后面的平房值班室,铁钩飞上了墙头,随后是身影拽绳攀上来,然后收绳落地,以军人躲避弹雨的姿势猫下腰狸猫般快速冲向办公楼。
进了门,光线猛然暗了,停在门内适应了一下,开始轻手轻脚地慢走,在一层走廊里随手试了试几间房门,都锁了。然后离开走廊,开始慢步走上楼梯,一边将铁钩握在手里,将栓连的短绳在胳膊上随意缠绕几圈免得拖地。
到达二层走廊,可以看到其中的一扇门缝里微微透着灯光,至少那扇门是没锁的,并且应该有这栋楼里的所有钥匙,于是一步步稳定地朝这那扇门走。一点都不紧张,真的不紧张,相比于拎着手榴弹摸鬼子的火力点,此刻这能算什么呢?
做好了准备冲击的心理准备,握着铁钩的右手低垂在身侧后,左手轻握住门把手,缓缓推开,门轴发出了细微的轻响。
看到了一张办公桌,一个警察趴伏在桌上的电话边,因听到门响而揉着惺忪双眼准备抬起头。
一步,两步,稳定地走向办公桌一侧,麻木得没有表情。第三步,目标终于放下了揉眼的手;第四步,他皱眉迷茫;第五步,他神色诧异不解;第六步,目标不自觉的开始瞪大眼睛微张开嘴,但是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左手猛地捂上了他的嘴鼻,猛力将他的头推撞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听到了他颈骨被靠背顶端猛烈撞击时发出的断裂响,这时将右手的铁钩放在那个因头部后仰而凸起的喉咙上,横向猛地一扯。
灯光里,能看到黑洞洞的气管因被铁钩生生扯破正在不停地冒血泡,伴发着古怪的出气声。
收起铁钩,从尸体身上的枪套里抽出一支驳壳枪,验了弹仓,然后上膛,将枪摆在桌面上。把尸体扯落一边,坐在办公桌后,细狭双眼在灯光里看着屋门外的黑暗走廊发呆。
她说两不相欠了,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死了,能不能算两不相欠呢?好像也不能……至少她会解脱罢。
隔了一会,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桌面上的枪揣起来,从旁边摘下了一串标有数字的钥匙串,拎起桌边的手电筒,起身走出房间。
逛了枪械室,逛了库房,逛了证物室……当胡义再次回到值班办公室的时候,办公桌上多了些东西。
灯光下,一个漂亮的枣红色木质驳壳枪套泛着淡淡暖光,坐在椅子上的他打开枪套,抽出了一把近乎九成新的驳壳枪。这是M1932型,它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枪身左侧多出了一个快慢机。
认真专注地验了枪,然后卸下了原枪的十发容量活置弹夹,将子弹压满,又将搜罗来的两个二十发容量长弹夹也装满子弹,最后将一个长弹夹装进枪身。
随后,看了摆在桌上的一套崭新警服一会,终于起身开始换穿。
其实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但是今天很可能会死,不想在最后的时候太难看,并且警服也有腰带和武装肩带,束缚在身上的时候会感觉踏实,不觉得空落落,习惯了,只是习惯了,警服就警服吧。
这是一套旧式标准警服,只是没有了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帽徽,穿起来会被百姓们暗地里骂为黑狗子。
黑皮鞋鞋带系紧,白色绑腿布一圈圈缠住黑色警裤两条小腿位置,笔挺的黑色上装系紧棕色牛皮腰带,武装皮带斜挎过肩仔细调好长度和角度,枪套随之斜挎在身后。最后拿起了黑檐黑顶白围边的大盖帽,认真专注地缓缓戴正。
从没兴趣照镜子,现在想照了,却没有镜子,只好转过身,去看窗。
灯光里,几个方块区域玻璃拼凑出一个暗淡的警察身影,挺拔得又不像是个警察,镜像并不清晰,但能看到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