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匆匆跑回的助手将一份档案呈在办公桌上,前田深锁眉头开始认真翻阅。
李有才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站着,低头看地哪都不瞧,距离办公桌有点距离,再加上角度,想偷看也看不清,不如老老实实体现自己的忠诚素质,站得两腿发酸也不晃一下。
啪地一声合上了档案,前田重新抬起头,面无表情盯着李有才看了一会,突然问:“你说你负责接应师爷?是么?”
这一瞬间,李有才的心是慌的,这一瞬间对他而言漫长得像是一个小时。因为这个问题太关键了,必须想清楚前田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他一定有后话,答错脑袋肯定搬家,说不定直接会死在这间办公室里,上刑场的待遇都不会有。
师爷说过里面有三份人事档案,师爷说过接应机制还未建立,档案里应该只提及了三个主要人物,只能赌前田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档案里没这么说’,或者‘为什么你不在档案里’。没时间容犹豫,努力平声静气回答:“是。”
“但是……档案里可不是这么说的!”第二个问题果然来了,前田的语速变得有点缓,连问带诈。
李有才先是抬起头来愣着眼朝桌面上的档案瞅了瞅,又继续抬起视线看了看正在逼视的前田,终于若有所悟地一晃悠,哭丧着脸连连猛摆手道:“太君,不带这样的!不带这样的!我承认我谎报人数,把手底下三个人说成三十个吃空饷;我承认我不务正业天天混赌馆,可我哪有能耐说这个瞎话啊!是前田队长逼我做这个,再说现在师爷都死了,那些山匪都让我哥给卷了,这事都过去了,任务算结束了,您为啥还要拿我开刀啊?我……”
前田忽然一抬手:“李有德是你哥?”
“是是是,他是我亲哥,我叫李有才。不过他卷收山匪这事我也是听师爷说了才知道,我哥早不认我了,这件事他咋想的我真不知道,刚才我都汇报清楚了,我没包庇他!不信您可以随便找个侦缉队的人来问,我是个什么德行,跟我哥臭成什么样了。”
前田眼神中的锐利消失了,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李有德的问题上来,重新靠住了身后的椅背,忍不住好奇地问:“上原有没有对你说过他为什么用你?”
“有。”李有才胆大不怕撑死,索性演个够:“当初我推辞,他说绿水铺位置更近,方便;另外说我……是个废物不惹眼。”话落后讪讪地抓了抓脑袋。
前田笑了:“三个人一直吃着三十份的饷,这个比例……维持起来不容易啊,你能熬到现在还没让侦缉队的废物发现,说明你比废物强多了。”
李有才赶紧鞠躬:“太君,我错了,我回头就去侦缉队里认罪伏法,我一定……”
“用不着,这本来也不是我操心的事!你那绿水铺的位置确实方便,现在我给你一个新任务,设法渗透进山!”
设法渗透进山?李有才懂了,前田是打算联络羊头计划中的人。但是李有才表情上显出了一副吃惊样:“太,太君,我就仨人,那十里八乡的全认识我们,这我怎么渗透啊?能不能从别队找人……”
前田面色转为不虞,打断道:“拿了三十人的饷,难道你还打算只做三个人的事?”
……
走出了宪兵队的大门口,深深吐出一口大气,后背汗津津的发凉。抬头看看当空皎月,庆幸这张牌打得好,有收获。从此后,自己这个小小的便衣队长入了前田的眼,可以越过侦缉队长直接面见前田队长,相当于攥着尚方宝剑,了得么!
心中偷偷得意了一下,然后顺着街边离开,同时开始考虑下一步的问题。一是八路那边的羊头人物,有可能事关自己的安危;二是设法潜伏进山,怎么进?事关前田太君对自己能力的认定。
忍不住叹气出声:“唉——难啊!”
突然身边响起声音:“难你妈个蛋!”
接着感到自己的后脖领被人一把揪住了,被扯得一趔趄,那人继续大骂:“李有才,你个龟孙子,还老娘的‘红丫头’来!”
李有才心里这个悔啊,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因为身边的大门口上牌匾被灯笼照得熠熠生辉:春秀楼!
走路思考问题不是一个好习惯,一失足成千古恨往往都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