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一阵响,罗富贵连滚带爬摔了下来,掉进胡义身后的泥坑:“哎呀——我去他姥姥——呸呸——”当场泥人一个。
“骡子,依你的力气,能把绳子抛过去么?”胡义看着脚下的洪水,问身后。
跌坐在泥坑里试图把那张熊脸抹干净,可惜被肮脏的手越抹越脏,听到胡义问话,抬起熊眼看了看对面:“胡老大你是真瞧得起我,你当扔绳子是扔手榴弹么?”
距离确实太宽了点,胡义叹了口气。
“别想了,过不去了。要我说咱回去得了,呆在这干瞪眼啥都做不了,闹心不。”罗富贵爬出了泥坑,想到洪水边洗几把,看了看那汹涌的颜色,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走也不是现在,至少等二连的活儿干完再说。”
虽然过不去了,但是山洞对面的小高地能封住洞口,如果九排走了,万一有什么变故,比如金疤拉的人来援,只要在这小高地上放点人,即便过不去二连也没法将山洞里的东西弄出来。行军打仗这些年,对地形地势敏感的胡义不敢像罗富贵那样想当然。
“狐狸!你快上来!快!”小红缨的声音在高地上焦急响起。
在泥泞中一阵爬带拽,回到了高地上的胡义顺着红缨的小手指向端起望远镜,帽檐下的浓眉瞬间纠结在一起。
想什么来什么,说金疤拉金疤拉到,只是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难道来的时候撞到了敌人的暗哨?如果是那样的话,山洞里为什么没有提前防备的迹象?顾不得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当场大声发布命令:“骡子机枪准备。一班准备战斗!二班三班挖战壕。丫头,带傻子和李响构筑机枪掩体。快!”然后回过头,朝着二连那边高喊:“敌人来援!通知你们连长!敌人来援!通知你们连长!”
石成拎着步枪被脚下的泥泞滑得连滚带爬,一边跑向有利位置,一边大喊:“一班拉开,准备战斗。”接着听到胡义在身后朝他喊:“一班现在就开火!”
扭脸看了看雨中的远方那些隐约目标,忍不住道:“还有一里呢吧?排长,是不是太远了?”
得到的回答是:“现在就给我打,为掩体和战壕争取时间。”
临时找到个泥坎,石成当即卧倒,摆上枪口拉枪栓,口中朝他附近喊:“现在就打,自由射击!”
啪——啪啪……一班的十支三八大盖开始参差响起。
刘坚强抽出身后的工兵锹开始狂挖,泥水被一片片快速掀起,一边朝附近的二班和三班战士大喊:“用刺刀,用木棍,用石片,用手,挖!快挖!”
马良冲到了正在架设机枪的罗富贵身后,一把扯走了罗富贵背上的工兵锹,边跑向二三班位置,边随着刘坚强的喊声补充喊:“集中力量先挖两点!再连!先挖两点……”
直接平行开始肯定是不行的,时间太急了,先挖出两个坑来,然后蹲在坑里继续挖,战士们才不至于一直暴露着。二班和三班立即分为两拨,各自跟着班长开始了狂挖猛扣搬石头,一团乱。
小丫头泥猴一般爬出了坑,看了看远处,又望高地两边看了看,抬起小手指向一个位置:“就在那,先挖个坑出来!”
吴石头拎着镐头就冲了过去,机器一般抡镐如飞,泥水四溅。李响拿着吴石头的工兵锹,跟着跑过去,跪在泥里便是一通猛铲。
小丫头随后赶到,脚下一出溜,当场摔在雨水中,钢盔都摔飞了。躺在泥里呲牙咧嘴正在享受着泥泞的痛苦,看到了掉在泥水中的钢盔,愣了愣,一把抓起钢盔来,坐起身,将手里的钢盔当了铁锹,卯足了小力气铲那些泥,铲不动也要帮着铲,挖不动也要帮着挖。
雨水飞溅,泥水飞溅,汗水飞溅,馒头高地上到处都有水在飞溅,像疯了一样。老兵们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做能活着。新兵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老兵让他们这么做,那么就这么做。
这疯狂的感觉就像战斗一样,没有区别;起码这疯狂的挖掘是有终点的,但是源源而来的敌人似乎还没有终点。所以新兵们也渐渐地明白了,他们正在拼命挖掘的不是坟墓,而是活路!
雨水砸在卷曲的帽檐上,砸在望远镜上,一滴又一滴挂上了镜头,斑斑点点地出现在镜头内的视野上。
放下望远镜来,仔细装进盒子。满是泥污的大手摘下身后的步枪,卧倒在泥水中,枪栓利落地拉动,摆正瞄准,加入一班的远程射击,尽管连目标都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