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再也没有回过头,尽管哭出了声,也没有再停下来,一直奔跑着,迎着风,花着脸。
一只鸟儿在天上高高飞过,俯瞰着朝晖中的广袤田野,如线的小路上,那个奔跑中的小小的花衣衫,只是小小的一个点,远缀在慌张逃出的人流后面。小路的远方,人流的尽头上,鬼子和伪军已经卡住了小路,而一个个新的警戒哨卡,正在间隔着向田野中延伸。
这里是所谓共荣圈,是县城附近,是光天化日,所以逃出村的老人,孩子,残疾人被鬼子毫不犹豫地放行了,其余的需要村民相互指认,才过得去。
以小焦村为中心,四面八方情况都差不多,夜里消息到了宪兵队之后,就开始有大片的鬼子和伪军以及便衣队出城,有的负责要道设卡,有的负责建立区域封锁线,有的负责增援小焦村,进村发现八路已经离开遂改为循着枪声追击搜索。如胡义所料,早已被包围了,不过是距离尚远范围很大,不过现在,封锁包围线正在向着小焦村慢慢收缩,没有了夜幕的掩护,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
抓起磨盘上的娇小军装上衣,和她的小皮带,塞进了她留下的挎包,鼓鼓囊囊,像是她吃饼时候的小腮帮子。
“接下来怎么办?”拐角处的她终于说话了。
“接下来……我会去井里躲着。”一边答了话,一边拎起丫头的两个挎包走向拐角。
“……”她无语。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顺手将拎在手中其中一个丫头的挎包递给她说:“把这个留好,时刻带在身边。”然后大步错过她的肩,走过拐角,走向村中的大院。
她面无表情地把这个丫头的挎包接了,并不重,拿起来掀开,露出了防毒面具,像是个丑陋的鬼脸。
……
巷战,是最残酷的战斗形式之一,因为是逐街,逐巷直到每间屋子的战斗,所以基本都是短兵相接近距离交火和贴身肉搏,而导致敌我混杂,攻守线模糊。空间的分割导致战斗碎化,受限的视野,导致巷战充满了诡异和不可预知性。
小焦村不是城市,没有大街和高楼;也不是县城,没有紧密促狭的密集巷弄。不过,这里得益于距离县城距离近,地处平原交通方便相对安定,所以村子不算太小,房舍院落不少,具备了巷战的基本要素。
曾经多次战斗在城市废墟中的胡义,对巷战有他自己的经验与理解,无论怎样,在小焦村里顽抗要比平原上的树林中战斗强,能让九排多活一段时间。
进行巷战有三个要点,第一,控制主要街道。谁控制了主要街道,就切割了对方的战斗空间,切割了对方的行动范围,并且限制了对方的进攻撤退路线,增援补给路线,转移撤退路线,联络协同等等一系列因素,由此获得主动权。不过,小焦村只是个村子,屋舍院落乱糟糟,可以不考虑这一点。
第二,控制高点。巷战复杂的最关键原因就是视野限制,因此巷战中的高点尤其珍贵,控制高点的一方不仅是拥有了区域视野,也会同时拥有了区域压制力。为此高点的争夺往往是惨烈的,如果无法得到,那么就要设法将其夷为平地,让高点变成低点,这也是很多城市巷战结束后连烟囱都不见的原因之一。小焦村里没有高建筑,这一点也可以省下了。
第三,控制坚固建筑物。在巷战中,很多时候因为一座堡垒般的建筑而影响局部战术走向,防守时,它是钉子,是绞肉机;进攻时,它会变成依托。三个要点中,小焦村只有最后一点可取,所以胡义命令一班占领了那个墙高院厚的院子。
九班的几个货虽然没有真正打过巷战,但是过去胡义曾经训练过他们几次,一些简单的小战术基本给他们讲过。后来的李响和石成的一班,则是完全没头绪的。
胡义进了大院,绕过影壁,看着院内停下来。石成正在吆喝着布置防守位置,有的战士在往屋顶上爬,有的架梯子从院里向外探出墙头,看起来有模似样。见到胡义出现在大门里,石成赶紧小跑穿过院子,来到跟前。
“排长。”
胡义皱着眉头看着院里的情况,这样肯定不行,总共十个人的一班如果这个守法,十分钟这院子就没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也得给他们讲讲了:“叫你的人立即过来集合。”
刚刚被石成安排就位的一班稀里哗啦一阵乱,匆匆来到影壁旁边草草站了一排,静等排长指示。
原本想先说些激励他们的话,但是当视线挨个扫过了他们的脸,胡义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必说了,整个九排,现在除了吴石头和正在专注于抓鸡的罗富贵,没人不知道面临的绝境,他们肃穆,说明他们平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省下时间直奔主题罢。
“现在没有时间对你们详细说明,我只能简单地说,能理解多少算多少。”胡义在一班面前抱起了两膀,慢慢踱着步,看着地面想了想,然后再次抬起头:“要学会利用墙角,巷战就是争夺墙角的战斗,谁控制墙角,谁先手。现在我只教你们一个控制墙角的经验,我只做一遍,都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