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颗蓄谋已久的子弹带着精灵主人的祈盼,热情地撞穿了鬼子的脸,轻快地穿过了一锅豆腐脑,转瞬逃离现场,飞远不见。
自行车猛地晃了一下,一头扎下了小路边的浅沟,翘在空中的车轮还在快速地转,哗啦啦地发出清脆连续的齿轮磨响,久久不绝……
两列纵队陡然震颤了一下,在百双惊呆眼神中,机枪响了,以排头第一个伪军的胸膛为基准,刹那出现了一条凶狠的弹道扫射线,均匀稳定地开始向着队伍后面延伸,瞬间血雾连成一片。
五支步枪和石成的驳壳枪紧接着就响了,他们只是拼命地来回拉动着枪栓,根本不去细看倒下的目标究竟谁打死的,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枪里五发子弹一股脑打光,才缩下去重新装子弹。
罗富贵趴在胡义不远处偷偷地往田野里看,姥姥的,这些倒霉玩意,放着好好的八路不找,回哪门子营呢。丫头的第一枪打得漂亮,太没人性了;胡老大的第一梭子貌似撂倒了挨着的八九个,有几个没死,还躺在路边上哭嚎呢;其他位置也躺下了十来个,东一个西一个,没规律可循,自然都是马良他们那边的战果。
突然一个空弹夹隔空甩过来,吓得罗富贵本能地往后一缩身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得给胡老大装填子弹。
在某些方面,伪军也是训练有素的,比如对生机的把握能力,比如对战场形势的果断处置。中埋伏了,是八路,有机枪,慌乱中顾不得猜对方是多少人,机枪打空暂时停歇了,这是宝贵的黄金时间,决定生死,那还等个屁,先掉头跑他娘的。
伪军们撒开了腿往回跑,一边跑还不忘了相互拉开间距,都知道扎堆更招子弹,吃奶得劲儿全使出来了,有些机灵的还不时改改方向,上演迷踪步法。短短的几秒钟,愣是上演了一幕乱糟糟的百米掉头大冲刺,如果他们这番疯狂奔跑是朝着敌人方向的话,估计九班就得直接缴枪投降,既来不及打,也来不及退。
开阔的田野转眼被腾空了,只留下二十多个躺着或者趴着的,有的是尸体,有的还在挣扎叫唤。
跑回村子的伪军也不含糊,藏院墙,爬房顶,个个都猥琐地探出手中的家伙,噼里啪啦,对着田野对面的绿色遮蔽就是一通回击,不管你们在哪,不管打到打不到,也得先出口气。
村里的百姓们也都吓毛了,人哭狗叫乱成一片,可了不得,八路和治安军开战了,战场就是村口路头那地方,枪声都打成一大片了,爆豆子一般,这村里还能呆么?大包小裹拖家带口就往村子另一边跑,二话不说先逃难!
东一枪西一响,伪军们从村里打出的子弹不时穿过田野,漫无目的地飞进茂密,马良猫着腰,匆匆溜到了胡义跟前趴下问:“哥,现在咱怎么办?”
胡义没说话,看了看开阔地对面的村舍,又看了看歪翻在开阔地中间路边的自行车,一时也没主意。要是早知道这些货软成这个样,就该等自行车再离近点开火就好办了。现在,自行车刚好被留在了开阔地中间,伪军在村里瞄着呢,能怎么办?
“先等等看,你去告诉流鼻涕他们,注意警戒右翼,然后你再回来,赶到左边去找个观察位监视左翼,能看到全村更好。如果发现敌人有迂回迹象,咱们就立即撤退。”
马良领命猫腰跑了。
与此同时,村里的伪军也彻底稳定下来。鬼子教官死了,现在还有连长,顺位成为了第一指挥。他静下了心思,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惊险,又询问了几个身边的兵,综合伤亡状况,判断开阔地对面的八路最少有一个排,绝对是八路,不是游击队那样的散兵游勇,捷克式,三八大盖,也有汉阳造加驳壳枪,火力组织得这么凶悍,说是八路一个连都不冤枉。
他的确有心派些人迂回到侧翼去再做一次试探,但是瞅了瞅身边这些弟兄的德行,又打消了念头。这些阳奉阴违的家伙,都是做样子的好手,也许迂回到半路歇会就回来了,有什么用?现在八路的情况很不明朗,这一分兵,保不齐他们会给人包了饺子,人手再减少的话,这村里还真不敢呆了。
思虑再三,伪军连长派人跟着逃难的百姓出村,就近去送消息,不管是便衣队还是什么,离得近的统统赶来这里增援,然后再去找皇军报告情况。只要带弟兄们将八路拖延在这里,也是功劳一件,何必冒险。
于是,伪军依仗村里屋墙瞄着,九班藏在茂密里躲着,隔着一片百米多宽的明媚田野,形成了僵持战线。战场的正中间,那辆阳光下的自行车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