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不知何时悄然拱出一根细小的羽毛,随风而凄厉摇摆。
她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这不可以发出声音,她要跟这座华丽院子里的所有人玩一个游戏,规则就是她不可以出声,不可以有任何存在感。
温热的泪刹那便被冬风夺去了温度,行到面颊时已经没有了可以流下去的动力。
洛阳有很多很多的神仙,可是她不喜欢。
她想回很远很远的那个破败寺庙里。
她能在每一座的大殿之中来回穿梭,感受每尊神佛巨大不一的神色,午间会被寺外庵内的比丘尼师父揪住。兴许是在香佛的殿里,兴许是在殿与殿之间临水架空的小道之上。
比丘尼的师父们生的都是俊秀,那种老了的俊秀。她被师父教导过,开过几本启蒙的佛经,第一次知道俊秀这个词形容人,她便欢欢喜喜的拿来夸赞每一个遇见的师父们师兄们,或许被摸了毛茸茸咋呼的脑袋,或许被师兄追着打。
她可以笑的很开心,因为师父说过,瀛洲的神佛只庇佑乐善之人。
她的小名通常被每一个师父都叫过,温柔严厉的都有,但她还是很喜欢。
忽而一道暗雷劈过,那小小的身影瞬间化为一抹褪色了的风景似的,遥遥而去。
再度进入,他瞥见了一室的晦暗光景。
青金窗边陡然凝裂一道可怖如渊的春雷,炸动时恍若千军奔息,刹那将室内的烛火流灭了一半。
七宝锦绣的榻边,虹霓织色的衣裙流泄入地。
他的视野里陡然探出一只手来。
这手骨节修长,美丽如玉,生的根根纤如玉莲琼根一般。食指与大拇指之间的虎口位置掐着一枝泓潋光辉的春花,徐徐的放大,耳旁还有女子清丽凛断的嗓音在响,却又瞬间被混雷盖过。
“瑶姬……”
幽幽的一声。
他望见自己的这副躯壳不知因何而颤抖,因何而流泪,徒劳的从一堆乱云锦绣之中伸出自己苍白的素手,空茫的向那手的主人探去。
“迟儿……你是还在怨恨阿母么?”
这声音的主人带着病弱的声气,可也能听得出原先是怎样珠玉含音的嗓音。
那人看不清全貌,只有霓虹织金的大袍子刺着他的眼。
她像是嘲弄的冷笑了一声,声带慵懒漫散,厌恶的将那枝春花摔到了自己的身上。
“东北郡临川人氏江迟,何来涂山郡洛阳之母?”
他像是还要想说什么,陡然被那女子变得怨恨清幽的嗓音骇到。
“我没有母亲,没有姊姊,我生来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受天谴凿骨时也是我一人不得好死,与你们这帮人没有半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