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与裴星语乘的檐子在好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从江迟极为卑微的角度去望,顶多能看见裴星语鬓上的珠宝金玉冠晃的她双眼着实要瞎,故而江迟扯了扯裴星语的衣袍,小声道:“我们还从那个洞进去,不可以吗?”
裴星语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弯下腰用指尖蹭着江迟总角间乖乖巧巧的一根羽毛,“上次收尾动静有点儿大,方丈连夜找人堵上了。”
江迟清澈的琼眸深深地怀疑的望着裴星语。
她的师兄到底对白马寺做了什么,方丈连夜补狗洞啊……
裴星语屈指,一个清脆的爆栗赏给江迟狐疑的毛茸茸脑袋,旋即牵了她的手从下檐子的地方步行去阴庇处歇息。
然后江迟就更自闭了。
歇息的大槐树翠影朦胧,正好对着远处颇为繁华吵闹的街道。转角张贴告示的地方,几张明晃晃的雪白大纸上映着她的姓名身高画像,虽说被围观的氓民很快就堵住,但她仍然能够清晰的看出来那是她自己。
裴星语悠悠道:“啊……你那阿母,来的够快的。不过掐掐时间段,她如今应该正在朝堂上……”
江迟再次狐疑的晃着小短腿望着她这个便宜师兄,“师兄你不用么?”
她那俊朗魅丽的师兄笑起时风动花影移,“天子身子孱弱,朝会的时候改到了下午,请的又都是些大神仙、重臣,你师兄我只是个管市政的小官,混都混不进去的。”
江迟默默地向后靠了靠,小声道:“我们走罢。去白马寺先替他们超度。”
裴星语道:“不想看看你阿母对你的控诉了?偷了至宝……不是,师父给你的链子,你自己带走了,就是带走‘公府至宝’?瑶姬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
江迟淡淡垂下如羽鸦睫,异常平静。“她就是找个理由羞辱我而已。”
裴星语灵活起身,下了石座,一袭艳彩的少年袍子随风撩动,一双沉明狡猾的眸眼平静地望向水泄不通的人群,面孔滑过一瞬的茫然与寂寥,像一尊迎风而玉化的神像。
“如果不是身在洛阳,你兴许真的会是个很好的瀛洲生佛。”
江迟清丽的眸子一瞬仰望过茫茫青天,雪白流云,皎透的澄蓝与素白凉入她心底。
“可是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与其期盼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倒不如奋力搏去不确定的未来。”
裴星语笑着回眸,“那若是你这辈子都困于茫茫人世呢?”
江迟口舌尽是流转的苦意潜伏,听见这话,不自觉的微怔,旋即平静地望着参天的古树与远处袅袅经幡,眸中浮金招摇。
“我已经没有多少人生了,他们不会让我活到古稀之年的。若是这辈子永远也逃不出,那就等下一世,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下辈子也总归会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