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情形变成了丁焰呆立场中,两大绝世高手绕着他的身形急转,一个要伤他,一个要救他,种种掌刀指剑如白云变幻,无穷无尽,又如电闪雷鸣,急急如风,赫赫如雷,把丁焰看得是目眩神迷,心中油然生起敬仰以至于膜拜之情,浑忘了穆枫稍有个闪失,自己性命堪忧。初时他还能看得清楚二人所使的招式,于其中精妙处也颇有体会,多看得几眼,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险些未曾中招先已倒地。杜乘风斗得兴起,哈哈大笑,连声喊喝道:“穆枫,你这招指剑不错,再接我这一刀。”他越打越快,将这十年来悟到的种种刀法上的精义尽数使出,就好像一个绝世的画家,激情澎湃,要将自己淬炼一生的构思、创意、技法一体倾泻到面前的画纸之上,只要能创作出一幅传世佳作,就算呕心沥血、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他没有察觉到,他的脸色已经隐隐闪现绿光,穆枫看了暗暗心惊。
沈欢几次三番想要瞅个空子冲上前去,将丁焰救了出来,可是还没等他迫近,便被凌厉的刀风剑气逼退。到这个时候,这位神机百变的军师也拿不出妙策,明知于事无补,也只好放手搏的一搏。他伸手从身侧的暗袋里摸出满把的铁蛋子,瞅准杜乘风的后心掷了出去,只盼着能助穆枫一臂之力,将杜乘风击倒。就在一时半刻之前,他还绝然不会想到,片刻功夫之后自己会如此期盼穆枫打赢对手。
只是这一把铁蛋子打了过去,恰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没了踪影。沈欢心知不妙,身子急往后退,耳中听得叮当声响处,那一把铁蛋子被杜乘风掌刀所击,倒飞回来,却比他方才掷出快捷了许多。沈欢大惊,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穆枫手中射出,后发先至,挡住了他的面前,急速旋转,将铁蛋子一一磕飞,才插入土里,却原来是穆枫见势不妙,就手从丁焰手中夺过峨眉刺丢了过来。
沈欢双脚落地,心中暗叫侥幸,已然惊出一身冷汗,突然之间破空声响,又有一枚铁蛋子飞到,正打在他的腿上,他大叫一声,跌翻在地,爬不起来,耳中只听得杜乘风哈哈大笑,喊道:“穆枫,有本事你再来救。”
这两个人顾着沈欢这一头,于丁焰那一头不免略有松懈,丁焰瞅准了一个空当,使尽浑身力道,猛地冲了出去,发足狂奔,身形之快,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只是他去得快,杜乘风追得还要快,如鬼魅一般,掠了上来,喝道:“你逃得掉吗”他一记掌刀劈到。穆枫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紧随其后,跟了上来,运指如风,戳他后心,想要迫得他撤掌招架。哪知道杜乘风浑若未觉,掌刀去势不改,劈了过去。
丁焰觉得后背一股劲风刮过,气都喘不过来。他的身子突然荡了起来,借着杜乘风这一记掌刀的掌风飞了出去,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随风飘荡,浑不着力,看得杜乘风也是一怔。原来这是丁焰精研的一门轻功,取义于“逍遥游”,正所谓“凭虚蹈空,御风而行”,丁焰于这门功夫用力甚勤,却始终未得要领,如今危机关头如有神助,竟然豁然开朗而融会贯通,突然使出,看得杜乘风也不禁点头称好。
就这么缓的一缓的功夫,穆枫的指剑已经戳中他的后心,却是触指坚硬,如中铁板,疼得穆枫也是一皱眉,随即醒悟,杜乘风周身上下已然是剧毒弥散,将他的身子淬炼得犹如铁石一般,心里暗暗吃惊。原来此前杜乘风仗着内力深厚,虽将体内毒素驱出,终究剩得一些残余,如今剧斗多时,内力大耗,残余的毒素就此发作出来。这当中种种经过,穆枫虽是不知,却是知道他此时虽是凶悍无敌,却是难以持久,这时就听得杜乘风喝道:“你轻功不错,再吃老子一刀。”他一记掌刀劈空击出,丁焰刚好双脚落地,心中正在暗自庆幸,突觉一股刀风袭到,却是犹如针刺,想要凭风却是无风可凭,他怪叫一声,手捂前胸,踉跄走了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地上,连吐了几口鲜血。
转眼之间,杜乘风连伤“五兽”中的三人,心头得意,扬声大笑,喊道:“穆枫,今天定要和你比个高下。”穆枫见他神情异样,犹如癫狂,知他已被体内的剧毒迷得神志有失,心中暗叹。就在这时,郭振天一跃而起,合身扑了上来。他眼见得杜乘风连伤数人,生死未卜,心头悲愤,再难抑制,抱定了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意,双掌击出,口中大喊,“狗贼,老子与你拼了!”
杜乘风狞笑道:“你个死矮子,怎么还没死”他不躲不闪,也是一掌劈出。穆枫见状大惊,脚下移形换步,绕到郭振天身侧,指剑上扬,想要替他挡住杜乘风的掌刀。郭振天大吼道:“老子不受你的恩惠!”双掌纷飞,一掌去接杜乘风掌刀,一掌拍向穆枫,想要将他逼退。哪知道穆枫竟不躲闪,硬生生捱了他这一掌,将杜乘风的掌刀接住。
杜乘风大笑道:“死矮子不知好歹,穆枫,我替你结果了他吧。”他又是一记掌刀劈了过去。郭振天悲愤之下,使出全力,穆枫腰肋间捱得他一掌,只觉得一阵疼痛,一口真气连提了几下,提不上来,身形不免迟滞,见状大惊,想要出手就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又一条身影扑了上来,抱住郭振天滴溜一转,避开了杜乘风掌刀的正面,却是避不开他的掌风,从郭振天的胸口掠过,划出老大一道口子,鲜血飞溅。
来的这人正是邓百龄。他抱住了郭振天,倒地就滚,使得正是地堂刀法的路数,滚出去几步,将郭振天脱手掷出,丢在一片草丛里面,算是救得他一命。杜乘风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你也配使刀!”他抢步去追,邓百龄一跳而起,反提了长刀,转身就走,暗中见他到得身后,猛一回身,长刀扬起,斩他脖颈,正是那一招“拖刀术”。杜乘风哈哈大笑,也没见他如何动手,劈手就将邓百龄的长刀抓住,运功一振,邓百龄觉得一股大力顺着长刀传到,胸口如遭重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杜乘风已经就手将长刀折断,伸左手将他提起,挥动手中的半截断刀,朝他脖颈砍了过去,到得这时,杜乘风已经势如疯虎,如痴如狂。眼看着邓百龄性命不保,突然传过来一人嘶声裂肺地大喊,“大哥,住手!”杜乘风听得声音耳熟,循声看过去,看到巨石之上少年匍匐在地,泪流满面。他一怔,想不起来少年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轻轻晃了晃脑袋,咧嘴笑道:“小兄弟,你看我厉不厉害一个穆枫加上五只孽畜都不是老子的对手!”他说到得意之处,仰天大笑,月光映照下,脸色惨白,其状可怖。他剧斗多时,内力大耗,更兼体内毒伤发作,终于觉得疲惫,身子朝旁边一棵小树倚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棵小树猛然一动,两根树枝将他拦腰抱住,又有两根树枝从他手臂上缠绕过去,使尽了力气,要将邓百龄抢了下来,只是人单力薄,哪里抢得过去。杜乘风手臂一抬,树枝断裂,再缩肩沉肘往后一撞,只听得一声惊呼,一条小小的身影跌了出去,跌在地上,滚了几滚,就此不动。
杜乘风听得声音清脆,像是个女孩,又听得邓百龄大喊,“青儿,青儿。”他虽不知这女孩正是邓青羊,却也知道方才出手极重,已是将她一条右臂击得筋骨寸断,心中大生悔意,就在这时,穆枫已经飞身掠到,一指戳中了他的“神藏穴”。
他大叫一声,丢下了邓百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浑身颤抖,脸上露出极痛苦的神情,正是剧毒攻心之像。穆枫赶忙伏身下去,伸手摁住了他左臂上的“合谷穴”,想要将内力输入他体内,替他抑制住剧毒,护住心脉。杜乘风抬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低声说道:“穆枫,你不用救我,这一架打得过瘾,我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