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要知道关门修筑素来都是以防外为首要条件的。既防外又防内的关隘修筑地点并不常见,而关内还有营房、军备库、方便守军快速直上城头的阶梯等等设施,所以关隘对内防御和关门外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

而更重要的是,魏军紧急撤入玉屏关,没这么多营房,大军驻扎用的是营帐。

柴显柴兴率军直奔玉屏关方向。

而此时的玉屏关,由于赵徵分兵同时对包括玉屏关在内的乐京平原七大关隘发起进攻,如今玉屏关,守军四万人。

柴显柴兴虽只率数千骑兵,但骑兵杀伤力大,一旦被他们真的逼近玉屏关,肯定会大乱的。

玉屏关上硝烟滚滚,皇帝染血的面上隐见几分狰狞,但被逼迫着,他不得不立即从玉屏关和另外两处大关共调遣了共两万精兵。

“务必将要敌军拦截住!就地绞杀!!”

皇帝单手持剑,鲜血滴滴答答自剑刃淌下,他眉目凌厉到了极点!

大战仓促打响,紧接着被迫分出一万精兵,守关压力大增,皇帝厉喝一声,他亲自率亲卫压上城头杀敌:“务必给朕守住关门!后退一步者,就地格杀!!!”

……

战况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滚滚硝烟弥漫在关门内外。

得到确切的消息,皇帝确实分兵,并已经急行军快到了 ,陈达立即一拽柴显,沉声道:“该掉头了!!”

引皇帝分兵的任务,他们也已经完成了!

该走了!

再不走来不及了!

暗部力量全部启动,凿冰小队杀了一队又一队,紧急寻找之下,已有讯来说再度找到冻结渡河点了!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不马上掉头,就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柴义也神色肃然,他和陈达都扣住腰间,要是柴显再不发话,他们就要取出金令了!

柴显一扯马缰:“左军转前军,迂回掉头,目标大河南岸!!!”

可走也不是那么好走了。

为了将皇帝的分兵引得更前一点了,让他们没那么容易掉头回援玉屏关,另外还得尽量遮掩自己想渡河离开的目的,争取给关外的大军争取更多时间,柴显柴兴所率的骑兵队已深入乐京平原腹地,目前不管是拦截还是追兵,都已经俱他们十分靠近了。

紧急调转方向,后面两股追兵穷追不舍,皇帝所有骑兵都压上在这里了,足足三万多,而柴显柴兴麾下如今仅仅不足七千人。

兵力之悬殊,最后导致他们一度被敌军合围了!

柴显柴兴一咬牙,此情此景,已经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了!就在他们把心一横,已经有了牺牲战死全军覆没的觉悟,想着既然是这样那就血战到底尽力拖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石余云把他们放走了。

这个一身正直、却无奈阴差阳错一路至今的耿介大将,种种复杂难以形容他的内心,盯着敌军为首一身悍勇血腥凌厉的当世难出的青年英杰将领,对方眉目坦然一身正气浑然不惧,他心情极复杂,天人交战之后,他最后还是一咬牙,控马速度略略一滞!

或许是不忍他少年时期起就崇拜敬佩的柴氏绝后,也或许是心里清楚魏军不过强弩之末,他潜意识欺骗不了自己,魏军非正义之师,他是在助纣为虐,他心里其实对魏军已经没有了认同感。

不管是什么,反正千钧一发,石余云给柴显柴兴所率的赵军放开了一个小口子。

从这边过去,可以穿过一条小径,地理原因,小径没法包抄合拢,追兵只能缀在后面追,只有柴显柴兴速度够快,能摆脱追兵直奔河岸。

柴显柴兴等人一诧,敏锐抬头望了望敌军中那名银甲大将。

兄弟俩立马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句废话都没顾得上说,柴显长刀当即一指,一夹马腹,率军疾冲而去。

成功杀了出去!

冲上小径!

快马嘚嘚的马蹄声在山麓小道响起,极之急促,柴显柴兴与七千骑兵全力催动,终于开始和追兵拉开了距离!

如无意外,冲出山径之后,就将和追兵拉开足够的距离,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渡河了。

紧绷的气氛中,终于溢出一丝喜色,所有人心头一松。

虽说是敢死队,虽说都是自愿保命拼一把,抱着必死决心来的,但若能不死,那当然还是不死的好。

柴显柴兴抹了一把脸,长吐一口气,也露出些许轻快之色。

此时正是黄昏,斜阳照在覆盖的斑斑雪迹的群山和丘陵原野之上,一片金色的黄,今天天气不错的,前线硝烟并未影响到盘地腹地,天空湛蓝,他们甚至能看见远处巍峨耸立的乐京城池。

左右睃视,无意中瞥见乐京城,不知怎地,柴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抹脸的手一滞。

他的心脏怦怦重跳起来了。

柴兴转头看柴义:“……你们在乐京有人吗?”

废话,当然是有的,乐京很多年来都是暗部的大本营啊,那人手可多了去了。

柴兴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问的是——暗部在城防军有眼线吗?

能有几个?

……能达到放下绳索偷渡几个人上去的地步吗?

柴兴无意瞥见乐京城,他突然想起!守关这般紧急,皇帝兵力这般紧张,位于乐京盆地最中心远够不上前线的大魏首都乐京城,留的守军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吧?

三千?五千?

毕竟乐京城高池深,城门一闭,几千守军就足够了。

可暗部在乐京内有人手,全部召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柴氏在乐京经营日后,城防军虽被皇帝几番清扫,但多多少少也是残存一点点路子的。

这路子平时没用,可眼下……

——首都对一个皇朝的意义都多大,不言自喻。要是他们有办法把乐京猝不及防给占了,对守关魏军震动那可是十二级的!

旁的时候这法子不好使,孤军深入,占据城池,而皇帝在乐京经营更深,守不了多久的。

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

若事成,赵徵该马上就破开关门攻进来了,而皇帝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占住一小段时间,就足矣!

柴义顿了顿:“……那自然是有的。”

难得素来冷静沉着的柴义都顿了一下,事实上,大家反应都很快,柴兴一开口,大家一下子就听懂了。

心脏立马怦怦狂跳。

柴显回头,和柴兴对视一眼,兄弟俩都在彼此眼看到了同样的光芒。

“别!”

陈达立马就打断了,不可否认,肾上激素飙升带来的浑身一阵发热战栗,他和柴义不是不心动,但两人得赵徵的命令是且战立退,务必两支奇兵尤其柴显柴兴二人的安全。

严格执行主子命令是两人心上烙下的烙印,哪怕此刻心下大动,理智还是第一时间阻拦住了。

可这机会千载难逢啊!

只要事成,关门只怕随后就告破,能减少多少的战损,少死伤多少军士啊!

柴兴急了:“你们会不会拐弯啊!”

“阿徵咋知道这情形呢!”

“我们都到这了!”

距离乐京就不足八十里路啊!

柴义陈达被说得心乱如麻,两人犹豫半晌,柴兴立马偏头,扬眉问身后:“破关在即,此时不建功,还待何时啊?!!”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后头有戚崇善柴元彭溪等副将,有几人的亲卫,更有紧随其后的亲信骑兵,有人隐约听见了,更后方的人却没听见,但却不妨碍他们在柴兴扬声喝问的时候齐声回道:“是!!”

“听见了没?”

柴义陈达犹豫再三,两人其实心下大动,最后一咬牙,竟是头回违背主子的命令了。

等回去再给主子请罪了!

现在,干他娘的!!

陈达爆了一句粗,和柴义对视一眼,行吧,两人干了!!

那就好!

柴显柴兴等人大喜,立马将队伍一分为二,迅速寻找树枝枯草等物,一半人马拖拽着这些制造凌乱痕迹一路按原计划奔往岸边渡河,带走追兵。

另一半迅速清扫吹雪掩盖痕迹,隐匿下来。

追兵追得很急,隆隆马蹄声呼啸而过,真被他们成功隐匿下来。

柴义陈达带人亲自出手,杀死附近两股哨兵,这时候前往最近的陈乡的已经折返了,带回了簇新的麻布。

麻布是冬日伪装必备,随着战线往北推移,暗部积攒了不少,陈乡最近的暗部一个大据点,储备足够用。

大家迅速扯下染血的麻布披风,换上新的,马匹也给披上一块。

柴显、柴义、陈达、柴元,及陈乡据点的暗部几人弃马下地,往乐京方向急掠而去!

而柴兴戚崇善,则是暗部协助下,接着暮色清除沿途眼哨,率军悄悄往乐京而去。

……

还真被他们弄成了。

攀绳而上,伪装靠近,暴起解决一城门的守军,而后合力抬起巨大的门栓,拉开巨大厚重的城门。

只一会儿,就足够了。

乐京守军确实很少,只有三千,夜色给了柴兴戚崇善很大的遮掩,一直逼得很近的位置,才被城头瞭望哨兵发现。

最后,他们还真得手了。

纪棠在关外忧心忡忡,她已经得讯浮冰被烧融的消息了,不敢使人告诉前线的赵徵,怕分他的心,自个儿担心得不行,赶紧和沈鉴云商量着又遣了一队骑兵前去看能不能设法支援。

谁知,他们却干出这么一桩大事儿出来。

……

城头的魏军突然乱了。

赵徵眉心一蹙,他立马就想到柴显和柴兴,也顾不上去分析,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赵徵“锵”一声抽出王剑吗,厉喝:“擂鼓,猛攻!!”

“杀!!!”

鼓声隆隆又重又急,赵军当即爆起一声如雷呐喊,攻关的速度更快更激烈!

而城头之上,皇帝蓦回过头,染血眉目在夜色中显得狰狞,他厉喝:“何人胡说八道,就地格杀!!”

方才后方突疾奔来百乘快马,四面八方,齐声呐喊:“乐京已破,汝等还不束手受降?!!”

同时掷下十数个人头,正是乐京守将虞静及其麾下的副将裨将校尉。

骨碌碌滚了一地,有认得的,当场骇得失声惊呼。

即便皇帝反应再快,也无法一下杀死百十快骑,后者一冲上来扔了人头,旋即急退,嘴上去高喝声不断,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乐京是首都,意义重大不言自喻,消息蔓延极快,整个魏军人心动荡兵士惊慌失措,连大将们一瞬猝然色变,更何况普通兵卒?

而普通兵卒不知详情,想得更多——且乐京都沦陷了,是后方被大军挺进了吗?

瞬间大乱!

赵徵抓紧时机,敢死队攀着云梯,蜂拥而上。

很快,城头内外喊杀声一片!

玉屏关告破!

芜关告破!

梁山关告破!

接二连三的重关告破,赵军榻过一地血腥焦黑,潮水般冲进关门!

当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泻下的时候,纪棠就跟着大军跨过玉屏关,进入乐京平原了。

……

而相比起赵军全军声威大震气,气势如虹,此时的魏军,却已是大势已去。

赵成奇、李素昂、寥桦等守军大将竭尽全力,都依然无法挽回败局,关门被破,不得不收拢残余兵士往后方退去。

连乐京都失陷了。

但好在,他们都知道,皇帝把众将家眷秘密安置在乐京平原西部大城范城。

皇帝最终收拢剩余的兵力,退进范城。

赵军高歌猛进,团团合围,兵临城下。

皑皑白雪,黑压压的大军一直铺陈至视线尽头,戈戟如林,旌旗遍地,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玄黑的甲胄之上,折射出耀目的光辉。

赵徵王旗之下,众将簇拥,赵徵正缓缓抽出王剑。

赵军马上就要发动攻城了,不给魏军一丝喘息之机,若是范城再破,将避无可避了!

己方兵士疲惫饿渴,惶惶焦虑,无论如何,也得要一些时间整军休憩啊!

冯增一身焦黑,广袍上猩红点点,唇角干裂几道出血,这位大魏左丞相、皇帝麾下第一谋臣,形容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急促对皇帝道:“陛下,陛下!把柴皇后押上来吧?!”

他甚至忘了尊称。

但此时此刻,这是唯一的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