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南朝国度,南拥秦淮、北倚后湖、西临长江,东西南北各四十里,宫墙三重,三百多年为京辇神皋所在,也是南瞻部洲……
不!
应该说是整个四大部洲最具规模与最为繁华兴旺的城市之一。
建康外有众多卫星城围绕构成拱卫之势,内有主要街道十四条,东西向九条,南北向五条,寓意九五至尊。
皇宫建康宫位于正中央位置,更有佛寺五百余所遍布城内城外。
因北海泉眼解封,寒气侵袭,整个南瞻部洲在狂风暴雪下,已经过了整整三年时间。
无论是荒山野岭还城市乡村,到处都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银装素裹之下,掩盖着累累尸骸。
但,建康是个例外。
街道上,宫城里,时时刻刻都有成群结队的民夫清扫着冰雪,不断送到城外,让建康成为了这一片银白中的一点灰。
与以往相比,如今的建康也要萧条冷清很多,但若是与南瞻部洲其他地方比,却又要好上千百倍。
尤其是建康宫内,极乐殿中。
地龙日夜不休地熊熊燃烧着,里面的宫女侍从仅穿着一件单衣,就足以御寒。
丝竹歌舞之声不断传出,空中飘荡着的不止是美酒佳肴的香气,还有丝丝缕缕胭脂的香气。
正对着中央的主座上,南朝皇帝仅穿着一件鹅黄色内衫,醉眼惺忪的举起了酒杯,笑道:“来来来,诸位爱卿,陪朕再饮一杯!”
在他之下,殿内左右两侧各设有六张桌子,左侧是朝中一众宠臣,右侧则是六个老和尚,都是南朝有名的高僧活佛,也是南朝的国师。
皇帝发话,众宠臣们纷纷端起酒杯,国师们则以茶代酒,遥敬一下之后,便仰头喝下,又将杯口朝下,示意自己已经饮尽。
“好!好!好!”皇帝见状,哈哈一阵大笑,索性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大殿中央正在跳舞的舞女,说道:“各位爱卿不必拘谨!今日殿上没有君臣,且随朕起舞!”
“微臣遵旨。”
众宠臣们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当即就起身加入了其中,随着丝竹音乐扭动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犹如群魔乱舞,闹成一团。
那些国师们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或是喝着杯中的茶,或是夹着面前的素菜,显然也是见怪不怪。
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沉重的鼓声突然响起,传进了殿中,也传遍了整个建康城。
不少正在扫雪的农夫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朝着登闻鼓方向望了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
不是他们勤勤恳恳,而是身后有官差盯着,一旦他们手上的动作慢了,地面上的积雪没过了脚踝,等待他们的就是一顿鞭子。
若是接连两次没过脚踝,他们就会被赶出建康。
扫雪虽苦虽冷虽累,但至少能勉强活着,若是被赶出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城中的富家官宦子弟和寺庙中的和尚有闲工夫凑到一起,议论一番。
“登闻鼓?怎么还有人敢敲登闻鼓?不怕死的吗?”
“肯定是从外地来的愣头青,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登闻鼓的事情,就冒冒失失的去敲鼓了!”
“嗯,很有可能。走,我们去看一看,到底是哪个傻大胆,敢做这种事情。”
“这么冷的天,要去你去,我是不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这段时间你还没看够?”
……
随着登闻鼓的响起,极乐殿中的丝竹声渐渐低了下来,一众宠臣也都停下了动作,偷偷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了皇帝。
登闻鼓并非是南朝首设,早在上古尧舜时代,就有“敢谏之鼓”了,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
南朝不过是沿袭了前朝的惯例,在宫门外设下了登闻鼓,普通民众可击鼓鸣曲申冤,或向朝廷提建议,或对政策提出异议等等。
南朝太祖甚至有祖训,凡击登闻鼓,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
当然,这祖训也只是说说而已,上一个击登闻鼓的,上上一个击登闻鼓的,上上上一个击登闻鼓的……
都已经被皇帝杖毙!
如今这个时候,敲鼓的能说什么事情?
无非是雪灾罢了!
陛下不知道吗?
陛下很清楚,只不过他不关心,更不想听到而已。
“来人!”
果然,皇帝在听到登闻鼓的瞬间,脸色一变,神情瞬间狰狞起来,就好似是要吃人的猛虎,怒吼着召来了殿外的侍卫,说道:“你们几个,去给朕把那个乱敲登闻鼓的混账抓起来,乱棍打死!”
又朝着周围的乐师舞女厉声喝道:“朕让你们停下来了吗?继续奏乐,继续舞!”
乐师舞女吓得脸色惨白,丝竹音乐之声再次响起。
那群该死混账东西,就不能让朕舒心一点吗?
朕难道不知道雪灾严重?但朕又不是神佛,朕又有什么办法?
皇帝瞪着一双眼睛,呼呼喘着粗气,拿起酒杯连灌了几杯,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见雪灾严重,也担心过天下百姓的安危,还允了一众大臣去赈济救灾,后来见长江冰封,他又忧心北朝趁机攻过来,但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这暴雪一下就是三年时间,还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
那些草民该死的早就死了,没死的也快死了,没必要为他们浪费心力。
北朝那边比他们这边灾情更严重,长江虽然被冰封了,可通往长江的道路也都被积雪封住,那些野蛮人别说是打过来了,就是单纯的走过来都做不到。
他现在只有两个念头,只做两件事!
第一,丝竹歌舞,饮酒作乐,痛快一天是一天。
第二,修寺庙,铸佛像,给佛陀镀金身,大肆赏赐国中僧侣寺庙,以求死后能前往极乐世界,或是来世能投个好胎,再做一辈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