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的挣扎,来自于他多虑人情缘由的想法,超乎了这个朝代所行的律法。
但是这样的超前,并不意味着是坏事儿。
苏沅眉眼间添了些许恍惚之色,感慨着道:“曾经有个沉浸在律法中一辈子的人跟我说过,律法当高于人之上,力求严苛,方可束其言行,责其不敢违背,可约束的初衷,在于人。”
“民守法,当遵法之定律,行良善之事,不背弃公序良俗。”
“官执法,应尊人性为大,感人情冷暖,辨善恶是非。”
“虽说他俩是做了该当流放的错事,可究其事出有因,又有立功悔过之举,便是宽大处理也是说得过去的,你在试图让冰冷的律条有了人情的温度,这是好事儿,也是你为官为善之举。”
“林明晰,只要你所行对得起你的良心,能力求公正让人心服,那你就没做错。”
“你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不用觉得亏欠任何人。”
“因为你本身就不曾做错。”
苏沅看着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明晰,眼底渐渐泛起浅笑。
她双手抱着林明晰的脑袋,在他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闷笑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无论如何,我相信你的选择都是对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苏沅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彻底拨开林明晰脑中萦绕已久的迷雾,让他恍然清醒了不少。
他难遮笑意地牵住苏沅的手,唏嘘道:“我竟不知,沅沅知道了这许多,眼光也比我通透许多。”
“跟你说这些话的,是老师吗?”
苏沅抿唇摇头,笑着说:“不是。”
“是另外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林明晰眼中多了一抹意外,转而却听到苏沅慢悠悠地说:“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久到隔了两辈子,她都快要记不清了。
她合眸敛下眼中复杂,笑道:“放心去做吧,顺心而为,行公道之事,那就是不会错的。”
“至于娘那边,你只要实话实说,将周家兄妹的经历说给她听,不用你费心去劝,她自然就会生出怜悯之意,不信你就去试试?”
苏沅对林慧娘的了解的确透彻。
林明晰的话还没说完,林慧娘就先为别人的惨痛经历红了眼眶。
她憋着眼泪说:“那周家被官府强占后,那对兄妹去了何处?”
“可还活着?”
林明晰为难地朝着苏沅看了一眼。
苏沅忍着笑咳嗽了一声,幽幽道:“活是还活着,不久前还活得不错,而且娘,那个险些被人抢走当了小妾的周家姑娘,你其实是见过的。”
林慧娘大惊失色:“我见过?”
苏沅点头。
“是的,你见过。”
她端着茶盏里的水喝了一口,忍笑道:“你还记得,那日闯入府中用刀压着你脖子的那个人吗?”
林慧娘瞳孔微微一颤,难以置信道:“你是说……”
“那个人就是明晰说的周家姑娘?”
苏沅含笑点头。
“是的呢,就是她。”
“不过听说周家以武起家,不论男女都习了一身好武艺,一打三都不在话下,周姑娘的本事,显然是还没学到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