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陛下想通民意,晓民情,达治世之想,还万民清明之世,想铸万世之美,就当以民为先。”
“死了几个平民算不得什么,可此事造成的慌乱影响却不小,若真就此稀里糊涂地结了案,那死去冤魂,丧夫丧子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
空气中仿佛随着天一的话染上了一抹压抑的沉默。
天一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没敢吭声。
皇上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突然轻声一笑。
他幽幽道:“你可知,林明晰今日与朕说了什么?”
天一打马刚进宫,自然是不知。
他老老实实地摇头,皇上笑声渐大。
“他说,今朝为权民死一,明日便会死数十数百,权大势大,官欺民压。”
林明晰这话说得,比苏沅胆儿还大。
天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出息的样子看得皇上冷笑出声。
“就这点儿出息,也敢帮着苏沅跟朕顶撞,还真是长能耐了。”
天一讨好的咧嘴笑笑不敢接茬。
皇上笑吟吟地望着他,轻声道:“那你可知,林明晰说完这话后,朕是如何处置的?”
天一心生不详地抿了抿唇,摇头小声道:“卑职不知。”
“他被罚了。”
天一……
皇上似是心情不错,笑着靠在椅子上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说:“被朕打了十个板子,罚了三月俸禄。”
“对了,贺然也说了跟他差不多的话,他俩是一起挨的打。”
天一心里噗通一下,面如考妣地拉长了脸。
他没想到自己今日这么背,挨骂又挨打,正觉自己今朝不顺时,皇上突然道:“不过朕此时想想却觉得,还是打得轻了。”
“毕竟苏沅是个女子,又在朝无职,不拿朝廷俸禄,不干朝廷之事,朕也找不到由头打她板子,让林明晰替了也好。”
天一听了顿觉自己似乎也不那么背了。
要挨双份板子的林明晰好像更惨……
皇上捕捉到他眼里唏嘘,心情复杂地合眸一叹,淡声说:“打也打了,俸禄也罚了,可世人眼不盲心不瞎,朕也无法,皇后想来也怨不得朕了。”
天一闻言面露讶然地张大了嘴,不等他回神,皇上就说:“传旨下去,命贺然主办此案,林明晰从旁协助,半月时限若是不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朕拿他俩人问罪。”
皇上说完停顿一瞬,指着天一道:“另外转告林明晰,苏沅帮他欠了十个板子在朕这儿,这案子若是不能在朕给的时限内办好,苏沅欠下的板子,正好一起打到他的身上。”
天一喜出望外地点头说是,生怕皇上还想打板子,急匆匆地叩首谢恩忙不迭地就跑了出去。
皇上看着他跑远,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有个不起眼的人影出现在皇上身后。
皇上眼也不睁地说:“皇后的情形如何?”
“回皇上的话,娘娘已经醒了,只是看着情绪不太好,也不太吃得下东西,不过太医说,只要好生养着就可无事,陛下不必过分忧心。”
皇上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说:“无事就好。”
“让人择些东西,一会儿给林明晰和贺然送过去,省得他俩养不好伤,办砸了朕给的差事。”
那人闻言无声一笑,轻声道:“有陛下的嘱咐,打板子的人谁敢下重手?”
“陛下放心,林大人和贺大人只是皮外伤,稍抹些药便能大好,不碍事的。”
皇上摇头笑笑,摆手道:“下去吧。”
殿中只余皇上一人,他站起来走到门前看着外头被雪色充斥的天空,无声而叹。
“他们说的不错。”
“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也会疼,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将腐肉彻底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