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在于,那里的骸骨实在太多了。
人活着时,有一身皮肉作挡,面目为标,尚可分出谁是谁。
可人死化骨,百类相似,如何能从无数骸骨中分出你我?
苏沅不忍打击冬青的欢喜,想了想索性说:“不过我已知晓了那日在同一处遇难的人数名目,届时咱们拿着名目一一对上,检查完整后,安个墓冢也是可行的。”
苏沅尽量将话说得委婉,生怕一言不慎伤了冬青的心。
冬青听了却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抬手压住眼角泪意,哑声道:“能在有生之年再见父母之骨,已是我生之幸事,岂敢多求?”
“你不必为我忧心,我晓得分寸。”
苏沅见她面色不带勉强,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将天一送来的名单递到冬青手里,说:“你瞧瞧,除了你家里人外,这名单上头可有你认识的人?”
刘家事发时,冬青年岁不大。
记忆里能想起来的人也屈指可数。
她认真地盯着名单看了一会儿,指出了几个熟悉的,其余的就都是不认识的了。
苏沅怕她伤怀,将名单折了一下收到袖子里,轻声说:“距离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会儿呢,你先抓紧时间歇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冬青无半点倦意,可不忍拂苏沅的好意,笑了笑就闭上了眼睛。
苏沅抱着胳膊靠在车壁上,魂不守舍地盯着车窗外走神。
也不知叶清河邀林明晰前去,到底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城外道观中,叶清河也终于见到了传闻中伤重的林明晰。
虽早猜到林明晰的伤有蹊跷。
可在似真难辨的谣传后见到了毫发无损的林明晰,叶清河的眼底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抹惊讶。
他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笑道:“林兄果然好本事。”
能从京郊那种困局中安然脱身,甚至还借此翻出了南家旧案,就算是叶清河自诩才高心智过人,也不得不承认,林明晰的确有他值得傲人的地方。
林明晰坦然直视叶清河探究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谈不上本事,只是形势所迫,为保命不得已为之罢了。”
“担不起叶大人这声称赞。”
叶清河说不清什么滋味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对林明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坐?”
林明晰掀袍落座,眼前很快就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鼻尖茶香四溢,杯中显然不是凡品。
叶清河已失朝中前程,却仍能拿出这样的好茶。
可见此人并非如他人所想那般落魄。
林明晰盯着茶杯默然不语,相对无言片刻后听到叶清河说:“南家人还活着,对吧?”
他说的是疑问句。
尾调却带着说不出的肯定。
不等林明晰出声,他就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我猜得不错,当年你能逃脱闫修的掌控顺利离京,其中便有南家的手笔吧?”
他自嘲地啧了一声,幽幽道:“随后南家出事儿,除问斩的人外,南家最重要的一对父女被判流放之刑,可人却双双在流放途中被大火烧死,此后再无踪迹。”
“你知道这对父女在何处,甚至还暗中与他们有勾结,得了不少相助,这才潜鱼生翅,一朝飞天,我猜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