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生凉尔何烈,劳民困顿无可歇。
日下偏有阴凉处,繁衍蚊蝇吮人血。
王灿脚步略显缓慢的走出显阳宫,热风一吹才察觉到后背的湿凉。他抬头看了看令人眩晕的烈日,一瞬间身形有些晃动,守在门口等候的仆从见到自家大人出来连忙跑过去,搀着他上了马车,仆从站在外面低声问:“老爷,直接回府吗?”
马车内良久没有回应,过了许久,王灿叹了口气道:“回族里”
王灿身为大周宰府兼中书令,在台城内有宰相府邸,而琅琊王氏的族人大多都住在城南乌衣巷。
不光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也住在那里,其他的二流士族也都乌衣巷附近,这是周帝给王灿的旨意。
王灿半眯着眼靠在马车上,回想起刚才周帝在他耳边说的话。
“朕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周帝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听不出气弱,论起辈分年纪自己足以与他的父辈相当,但此时的周帝足以令他后背生凉。
“你们一直觉得朕在打压士族,如今朝中朕信任之人也多是寒门出身。王卿,你当知那些士子只肯任清官,却多不做实事,拿朝廷的钱养着他们。你去尚书台问问大周的国库有多少钱养他们。你再去问问宫中度支,士族郎君一月花费足足比朕半年的还高!朕还想拿攒点钱让天下的百姓少饿肚子,把北边的失地收回来!所以在各家士子入仕一事上朕始终不肯松口。”
周帝缓缓道来,王灿却听得默默无语。
“奈何天不随朕愿,如今建康行事危急,朕愿意让步,只要你们士族门阀各家出一千石粮食,便可从三代中择一年轻士子入仕。每家最多两人。”
周帝吸了口气,有些无奈一笑,“没错,朕在卖官。这本事朕最痛恨之事,如今竟是主动来做。这算是朕的让步,但是若你们这次拒绝了,或哪家不想捐粮,那从此以后那家的子弟休想再踏进朝堂一步。”
王灿一直没有开口,知道周帝说完,他沉思后才开口:“陛下,士子入仕如何量官。”
“这是你与尚书台之事,定下名册后呈给朕过目就是。毕竟都是些孩子,总不能太难为他们了。”
回到府里,王灿同族长说了此事,族长立即派人去寻各族老商议此事。
“文元,此事你如何看?”
族长知道王灿出了宫便直接回了族里,还没有吃午食,便吩咐人去厨下拿些饭菜送来,等待的功夫,还是忍不住问道。
“此举看似是陛下无奈之举,实则大有玄机。”王灿沉吟道。
“如何讲!”族长迫切的问道。
“陛下只允各族中三代士子入仕,而我族中只有我与族弟王全身居要职,二代中再无他人。其他各家还不如我们,除了萧氏以武入朝堂,像谢家经过谢晖之事已经被挤出朝堂,郑氏、柳氏、袁氏、卢氏只有寥寥数人在朝中任些闲职,而且他们年纪大了!”王灿把如今朝中各士族的形势一一说来。
在谢晖反叛之前,有王谢二族在朝中撑着,士族与皇帝之间仍旧处于势均力敌之势,甚至隐隐占据上风,所以各族大都处在安逸之中。
直到谢晖被杀,谢家式微远离朝堂,各族才陡然惊醒过来,他们在朝中已经没有绝对话语权了。
这几年,各族都在忙着想法设法的子弟送入朝中,却一直被周帝和陵王严防死守,进展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