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后世话说,内因才是决定因素。
二宫太皇来见,甘后尚能自持。待宋贵妃入内室相见,甘后不由泪目。
宋贵妃,便是先帝宋皇后。建宁三年,入选掖庭,封为贵人。建宁四年,立为皇后。光和元年,因遭中常侍王甫等人诬陷被废,自致暴室,“以忧死”。
先前,宋贵妃身世禁忌,讳莫如深。往来长安行宫,亦刻意避嫌。稍后,坦然相见。甘后方知,再世为人,非己一人。然物是人非,又劫后余生,二后各有隐秘,故未能姐妹交心。
时至今日,早与蓟王,荣辱与共,生死契阔。当可无话不谈。
于是,甘后细问缘由。
宋贵妃,这便先前之事,娓娓道来。被李代桃僵,诈死出宫。入太仓蟾宫折桂馆。后作价亿钱,贩于蓟王。藏身殖货里,府中密室。后随蓟王北归,受封贵人。
蟾宫折桂,何后亦有耳闻。不料黄门竟胆大妄为,暗度帝后出宫折桂。谓“奇货可居”。正因乃先帝废后。故黄门惜售。若非蓟王上门,追问七色婢出身。唯恐东窗事发,欲拖蓟王下水。一众黄门内宦,这才忍痛割爱。将蟾宫折桂,镇馆之宝。“贵不可言”宋皇后,作价一亿,贱卖蓟王。
试想,与先帝废后有染。即便,蓟王知晓七色婢身世,又岂能说破。
论人生际遇之玄奇。先帝二后,不分伯仲。
然蓟王宫中,埋葬前朝旧事,又岂止先帝二后。
譬如钩弋夫人田圣,母凭子贵,今为王妃。乃出桓帝宠妃。与窦太皇,有杀身之恨。然终归,时过境迁。自归蓟王宫,田圣亦与窦太皇,冰释前嫌。彼此往来甚密。田圣告知窦太皇,九贵人皆建在。
话说。永康元年冬,(桓)帝寝疾,而无嗣。遂以田圣等九女,皆为贵人。因忌大将军窦武专权,故加九贵人,以尊其身。欲为人证,行兄终弟及,诏立勃海王继为汉帝。
奈何事与愿违。诏书被窦武,当殿撕毁。桓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灭口。又欲尽诛诸贵人,死无对证。中常侍管霸、苏康苦谏,乃止。
田圣之事。与武帝时,钩弋夫人,如出一辙。
武帝当面。黄门力士,行白绫绞杀时。暗中留命,一丝尚存。后开钩弋夫人棺,无有尸身,只遗丝履。足见,瞒天过海,并未身亡。试想,武帝自觉,时日无多。杀母立子,除外戚之患。然,设身处地。黄门仍需伴驾新君,续家门富贵。若当真痛下杀手。他日新帝怪罪,夷三族矣。
两汉四百年,伴君如伴虎。黄门多存苟且之术,保命之计。尤其如绞杀、忧死、暴毙。天子薄情,语焉不详,草草了事,如何能知。再加蓬头垢面,死相凄惨。掩面而去,岂又细观。
曹节自知大限已至。遂命人火烧太仓。蟾宫折桂,烟消云散。
往昔如烟,旧事浮现。
二后一时,感慨万千。
甘后收拾心情,止泪而言:“你我姐妹,共侍夫君,终不出汉室。”
“甘后,所言是也。”宋贵妃亦含泪而笑。
宋贵妃,以自身遭遇,现身说法。乃为消甘后,心头之患,助其安胎也。
果然,南橘北枳。人烟鼎盛蓟王家,远非清冷汉宫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