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左右虎狼之士,一拥而上,于坐中杀之。先断其舌,次斩手足,次凿其眼目,以镬煮之。未及得死,偃转杯案间。会者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
另有党魁,面不改色。频频举杯,与董卓对饮。
果然天下名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西宫,千秋殿。
大将军何苗,唉声叹气,枯坐无言。
西园门外。被释罪官家小齐聚。哀求“大将军救命”之声,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不时有家眷恸哭悲号。必得知,亲父亲夫,救之不及,已台上遇害。
“门外哭号之人,皆因大将军,身首异处,满门祸及。”帘后太后,面无表情:“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太后莫非为求自保,亦欲拿我抵罪。”何苗惊问。
何后暗自叹息,遂不再言语。
须臾,便有长乐太仆赵忠,躬身入殿:“禀太后,卫将军张济求见。”
“必是陛下欲擒我消灾!”何苗惊慌失措,以头触地:“太后救我,太后救我。”
太后置若罔闻:“入殿相见。”
“喏。”赵忠眼角余光一瞥,心中亦生慨叹。何苗比何进,差之远矣。
“臣张济,叩见太后。恕臣等,披甲在身,不能行全礼。”卫将军张济,携五官中郎将张绣入殿。
“将军免礼,赐座。”帘内何后云淡风轻。
“谢太后。”宫婢抬出胡床(交椅),张济并张绣,垂足而坐。
“张将军,所为何来?”太后明知故问。
“禀太后。末将奉陛下诏命,请大将军入宫相见。”张济斟酌言道。
“不见,不见。”不等太后出声,何苗已连连摆手。
张济这才发现,何苗正伏于帘下。遂言道:“董太师殿前遇刺,若非身披三层软甲,恐肚肠齐出,血流而亡。行刺之人乃西园校尉伍孚。所持尖刀,削铁如泥。且司隶校尉处,已得伍孚供词。大将军需自辩清白。”
“伍孚之事……与某何干。某堂堂外戚大将军,又何须…无故自辩!”何苗色厉内茬,早已露怯。
见帘内太后,不置一语。张济收拢轻视之心,好言相劝:“太师手握十万精兵。将洛阳围成铁桶一般。并与陛下立下三日之约。待三日期满,不见大将军。太师当另立新君。此时,百官恐皆被请至鱼梁台上,并三公九卿,共议废立之举。何去何从,大将军当有决断。”
言下之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三日之后,董卓必废少帝。那时若以废帝为质,太后母子连心,又如何能两全?不如舍大将军一人,既全陛下,又保太后,并阖家老小。何乐而不为。
其中厉害,何苗焉能不知。然身家性命,又如何肯轻弃。两难之中,取舍之间。竟捶胸顿足,哭号不止。
张绣见状,不由暗自皱眉。
此等货色,竟恬不知耻,窃居高位。何其不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