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来也。”程璜闻声睁眼。目光慈炯,黯淡无神。
见老父如此,程中大夫一时泪洒当场。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儿无需感伤。”程璜自知时日无多,先已看开:“闻,我儿已怀君侯骨血,切莫动了胎气。”
“阿父何以至此。”程中大夫止泪发问。
“无它。有感大长秋先我而去,吊唁归来,便卧榻不起。”见程中大夫身怀六甲,恐其行动不便,程璜又叮嘱道:“如今年长,当知分寸。怀胎不易,勿再夭折。”
女儿知晓。”陈年旧事,涌上心头。程中大夫,难以自禁。
“老父,后继有人,何其幸也。”言及此处,程璜忽问:“合肥侯可有封赏?”
“尚未得封。”程中大夫,并不在意。
“合肥侯夫人,乃出汝南袁氏。老父故后,我儿恐难与之争。然我大汉,终归‘母凭子贵’。”似忆起要紧事,程璜眼中忽起神采:“老父,当再护我儿一程。”
“阿父何意?”程中大夫忙问。
“尔等先行退下。”程璜竟屏退左右,足见事大。便是日夜服侍床前的二义女,亦被勒令出室。
独剩程中大夫一人。
“我儿且附耳过来。”程璜悄声道。
“喏。”
待将老父心腹之言,字字入耳。饶是程中大夫,亦惊惧莫名:“阿父此言,当真!”
“老父时日无多,何必言诈?”程璜又道:“铁证便在塌下密匣。女儿且取来自观。”
“遵命。”程中大夫不疑有他。按老父指点,搬动机关,塌下暗匣徐徐伸出。程中大夫屏气凝神,取之在手。解开细观,一时竟面红耳赤。芳心狂跳。
“此乃我儿进身之阶也。”程璜沉声一笑,洋洋自得:“董重、何苗,无能之辈。天下,安能为其所得。”
吐气压惊。程中大夫,重又缠紧锦囊。待稍稍平复,才知后怕:“此物大不祥。若为人知,女儿满门,必死于非命也。”
“此一时,彼一时也。”程璜摇头言道:“先前蓟王临朝,无人敢忤逆争锋。今二戚撕斗,人心思乱。社稷分崩,诸侯并起。待天时地利齐聚,我儿只需将此物遍示天下,必有人群起响应。那时,宰分天下,有其一也。”
“蓟王若醒,又当如何?”程中大夫再问。
程璜轻轻颔首:“蓟王忠义两全,恪守臣节。从未有僭越之举。只需我儿手握此物,据理力争。料想,饶是蓟王,亦不敢越雷池一步。”
“阿父所言‘一呼百应’,可是汝南袁氏。”程中大夫已想通一切。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便是族中后辈,如袁绍、袁术,袁遗,时下亦身居高位。
“然也。”程璜笑道:“待事成,我儿母凭子贵,(贵)不可言也。”
程中大夫流泪下拜:“阿父大恩,无以为报。”
“我儿速起。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榻上程璜,渐无声息。
“阿父?阿父!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