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月初大朝会。蓟王国书,家书,同日而至。
令左国令士异,将国书当殿诵读,王太妃,王妃遂问政群臣。
楼桑令乐隐,起身言道:“启禀王太妃,王妃,臣虽不通行伍,却亦熟读兵法。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兵不血刃,可令百万钟羌,十万羌骑,为我所用。此乃,上上之选。”
不愧是乐公。虽对蓟王和亲之事,只字未提。却已表明立场。
蓟都尹娄圭,亦言道:“诚如乐公所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又曰:‘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汉羌征战百年。羌人复反,正因从未真心归顺。即便主公一战而胜,签订城下之盟。假以时日,或被许以重利,或中反间之计,钟羌势必再反。陇右时局,再次崩坏。主公平羌大计,终归功亏一篑。满腔心血,皆化为流水。”
“右国相以为如何?”王妃忽问。
“臣,附议。”耿雍肃容下拜。
“左国相以为如何?”王妃再问。
“臣,附议。”崔钧亦下拜。
“诸位以为如何?”王妃三问。
“臣等,附议。”群臣下拜。虽不知王妃如何着想,然家国天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朝堂之上,自当以国事为重。
“如此,请母亲下令吧。”王妃亦自帘后下拜。
王太妃却问道:“妍儿可有为难。”
“回禀母亲,并无为难。”王妃微微一顿,柔声言道:“迎亲那日,我曾问小弟,‘娶我,你可甘心?’”
“小弟反问我:‘少时我独自去寻姐姐学剑。寒暑易节,倾囊相授,传我毕生所学。又为我空耗韶华如此多年,姐姐可曾心有不甘?’”
“我答曰:‘并无不甘。’”
“小弟亦点头:‘小弟心系姐姐,此情已融入骨髓血脉。’”
“此情此景,历历在目。”公孙氏言道:“我早与小弟活成一体。母亲切莫另眼相待。”
夫妻间的互诉衷肠,被王妃娓娓道来。群臣无不动容。此时方知,主公与王妃,竟情深至此。
娶长母妻,时人多以为蓟王乃世之豪杰,道义使然。如今方知,尤重情义。
世间男女,亦多利益勾连。蓟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利益牵绊,荣失损益,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如娶高车十二部副伏罗氏,三郡乌桓王妹,西域五十五国公主,如今又要与钟羌联姻。还有窦氏孤女,太平圣女……皆为大局天下计。
唯有发妻公孙氏,乃情到深处。故不计得失,无视世俗。任性而为。
所谓发妻者。又岂止是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蓟王英雄了得。恩怨拎清,爱恨分明。为人处世,亦如发妻公孙氏这般。
“我已知晓。”王太妃轻轻点头:“从此往后,我当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