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拉着明耀坐回炕沿上:“驸马知道错了,却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你既然对卢大人对裴彦的判决存疑,为什么不直接去见裴彦一面,亲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亲眼看看他有没有被屈打成招?供认不讳的背后有没有其他隐情?
驸马想必会说,卢大人官声清正,说的话自然可信,可是驸马也该知道,人心隔肚皮,卢大人的官声只代表他的从前,你又怎么能确认他这次不会被什么人收买利用呢?”
明耀瞠目结舌的盯着欢喜,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欢喜在明耀面前从来都是笑意盈盈,温言软语,这会儿却一脸正色的丝毫不留情面。
“驸马先入为主认为裴彦无罪,存疑时又轻信他人之言,不曾亲自求证。”欢喜语气缓了缓,接着说道:“本官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但是作为一名推官,有时候却要敢于坚持自已的想法,或者找出证据推翻自已的想法,驸马实在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明耀被欢喜训了一顿,心神恍惚地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后呆呆出神,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小吉祥没有听到正屋里的对话,只以为是两个小夫妻闹矛盾了,有心劝解几句,找了几次话题,明耀眼珠都不转一下,显然是陷在自已的思绪里,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无奈作罢,退到门外去守着,不让其他人不小心惊扰了明耀。
明耀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不断回响着欢喜的话,他以为他足够聪明,想做什么只要随便努力一下就能做的很好。
但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忽然明白,他固然是聪明的,但是却太过随性,做什么不做什么如何做,完全就是凭着自已的喜好,却不曾真的把谋求真相当成自已的责任,嘴上说着不相信裴彦是凶手,为他做的却也只是去求见卢大人。
事实上,他心里好像从没有把什么人什么事当成自已的责任,去悉心守护。
比如他认为自已孝顺母亲,从小到大却只会说些好听话劝着明二夫人,却不曾为了明二夫人不被明老爷和亲友们责备,而奋发上进,给明二夫人脸上增光添彩。
比如他以为他对公主情真一片,却在明二夫人强行为他纳妾时,选择了阳奉阴违,说是为了不伤害明二夫人的慈母之心,也不曾真的坏了夫妻情份,但是明明就他怕麻烦,所以才不曾在明二夫人面前据理力争,而是选择息事宁人。
原本他是这样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明耀双手捂脸低声啜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砸在袍摆上,氤氲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明耀抬起头来,抬手揩净脸上的泪痕,起身去窗下铜盆里洗了把脸,理了理衣裳快步去正屋找欢喜。
欢喜其实也一直在忐忑不安,原本她就没想明耀出去做什么官,只要他每天高高兴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朝廷又不少明耀一个做官。
“本宫方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些啊?”欢喜放下手里的金镶玉九连环,迟疑地问百灵,刚才百灵就在门外,肯定能听到她对明耀说的话:“其实驸马也没必要非要去当什么官,本宫干嘛非要对他说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