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分阴阳问图己,门开左右自为君。
云仲打量过许久,隐约琢磨出其中零星滋味,可依旧是窥不分明,借周遭篝火盘膝坐地,稍稍将周身养得暖些,而后蹙眉望向石崖。前些年身在南公的时节,虽是不曾学过其余学问,但亦是随大师兄与师父瞧过不少有名有姓文人书卷,如今这句并不高明言语印到此方石崖上头,自然是可揣摩出其中意味,可饶是瞧出个大概来,云仲依旧是不晓得这两句话深意,故而先行搁置下来,怔怔看向右掌掌心中的干涸血水。
早先时节练剑,吴霜就未曾令云仲先行握剑,而是先练钝斧劈柴,起初不通要领只凭蛮力,柴不见得砍来多少,双手虎口却早已震得血水淋漓模糊,足足往复多时,老茧绽裂而后再添新茧,直至到知晓剑应当如何刺劈斩削崩格挑转,才是令虎口难得安生许久。
尔来比之今朝,恍若身在世外。
纷纷细雪落到篝火上头,青牛也是熬将不住,收拢四蹄挑过一处杂草丰茂的去处歇息,看过两眼始终盘坐篝火前的云仲,响鼻两声,旋即合眼沉沉睡去;黄龙经宣化城一战过后,亦是时常献殷勤,原本云仲不曾令黄龙护卫,如今入夜,反而是自行化为本形,环绕云仲周身,时时提防山崖外风吹草动。
而身在篝火前闭目盘膝的云仲,则是通宵达旦坐过一整夜,也没半点动作。
黄须汉白日里那句话落在云仲耳中,平地惊雷,而上南公山几载之间,吴霜也是三番五次告诫,言说莫要在他这做师父的路子上走顺腿,忘却找寻自个儿的神意,如今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是应吴霜那话,大抵是出于修为迟迟不得高升,再者便是心思过久不定,递剑招时,总是更像吴霜,而非云仲自身。
所以枯坐一夜,白衣剑客站起身,翻过掌心看了眼虎口淤血,轻声笑了笑。
秋湖剑神意瞬息暴涨,似是百万条剑气由打云仲掌心当中探出,可旋即便是被黄龙以神通抵住,迟迟也不曾破得周身一丈远近。
反而是默默立在原地的云仲抬起手来,虚掂两下,好似是握住一柄长剑,分明空无一物,却是依旧朝眼前石崖斩去。
起初剑气也只有寸许,始终不离五指,更休要说触及眼前石崖,花草初绽,芽蕾吐馨,无有剑气锋锐,却唯独显得柔弱,哪里能劈开石崖,不过云仲挥动千余次后,剑气却是越发粗重,更是已然有近乎一丈远近,眼见得便要触及石崖,沟壑底处分明无甚风雷,风雷势起。
直至云仲右手虎口再度崩裂的时节,剑气起伏,竟是无需黄龙抵住秋湖剑神意所迸溅出的剑气,只需凭云仲本身单手递出的剑气,便是牢牢锁住周身流转剑气,半步不得进。
“多年来承蒙恩情,若无前辈这柄秋湖神意相助,莫说进境,饶是性命都未必得以保全,天资驽钝,性生闲云,总是追赶不及前人,还要多亏此剑护住性命,免遇厄难。”
“可此剑如何出,我说了才算。”
少年时节那碗馄饨,已是因诸事缠心头未必吃得上,但当初雪里看剑,劈柴无数,今日总算废许久功夫回想起来,使得云仲笑意盈盈。
从小镇中好不容易走将出来,好不容易活到如今的云仲的确很是欢心,却并非只因将红衣黑衣两人皆是留下,也并非是因自个儿此番入南公山山腹得过多少好处,杀过一位近乎四境的高手,而是因为想起当初一坛庆三秋,与耳边缭绕劈柴声。
所以云仲挥臂的时节,顺手将眼前不知多高多厚的石崖,一剑斩为两端,大笑失声,接二连三将通体内气尽数化为剑气,朗笑声震沟壑,很像是当初凭钝斧畅畅快快斩断一截硬木。
关关难越关关越。
步顺念延,剑随步走,怎止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