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徒儿特来瞧瞧,可曾住得惯此地。”年轻人笑意散去,很是得意上前两步,环视四周,频频点头道来,“都说是圣人居陋室如在金屋,未必就显得格格不入,眼下师父居于此间,家徒四壁,倒也算是能将心思散去,在徒儿看来,师父道行果然是深厚。”
张凌渡由晏无道迈入屋舍之中头一步,便是眉宇紧皱攥紧双拳,费力压下肝火,竟是气极反笑道,“那倒也是自然,我张凌渡本就是无才无德之人,既是没有那份本事,理应将紫銮宫正殿腾出,居于此间,也算是这些年来授业传道教诲徒众的本事低微,才使得有如今景象,总有犬狼眼仁泛白,养不得熟。”
晏几道闻言淡然笑笑,自行拽过张破旧太师椅落座,神色如常,像是压根不曾将这番话听到耳中,十指扣到一处。
“凡人贵在自知,看来师父居于此间陋室之中,还是生出许多往日不曾生出的念头来,我这做弟子的也是顿觉欣慰,若是师父再想通一些事,徒儿亦不是那等不讲公理二字的性情,定要上书求那位大人,允师父个不甚简陋的住处,起码能保脸面不失。”
近两载之间,张凌渡数度出山,却皆是被胥孟府中人阻拦,无论传书驿使还是亲自出外,皆是不得成行,乃至其中数次施展神通,险些已是离了大元境内,依旧是被燕祁晔追近前来,不消百十合的光景便已是败下阵来,被境界与日俱增的燕祁晔使手段封住经络,如今就连最为微末的手段也施展不得,终日枯坐山中。
而紫銮宫中大权,则是被燕祁晔交与晏几道手中,如今整座紫銮宫上下,曾有意相助张凌渡的徒众弟子,已然是被晏几道除去大半,乃至于许多忠心徒众都是被废去修行路,拗断臂膀腿足逐下山去,还有几位自打入得正殿见过晏几道后,便是踪迹全无。
宗门中人皆是晓得那几人大抵已然是落得个死无对证,无有全尸存留的下场,故而皆是震悚于这位平日里温和恭敬的师兄手段,再也无人胆敢替自家师父说上三言两语的好话,皆是只顾保全自身,至于张凌渡如何,实在也无人去问。
晏几道摆弄着太师椅上头陈旧皮毛,很是嫌弃,不过再瞧瞧张凌渡与夫人眼下朴素衣衫与周遭简便摆设,当即又是面皮微微该换,沉声叹气道,“师父可先不必急于反驳,而是听徒儿一言,那胥孟府而今起势,隐隐之间早就有虎视大元气象,而今正帐族老昏聩无能,且赫罕尚年幼,压根也无将大小部族尽数收归己用的本事威名,且斗胆诘问师父一言,谁又可阻胥孟府脚步?”
“中州那些仙家宗门,也大多是只顾门前雪,即便从前曾有交情,谁人又乐意递出三分力相助紫銮宫?一来本就是极难的事,二来谁人愿与正值鼓角声起的胥孟府站到对面去,多半是藏了隔岸观火坐山望虎的心思,好处极少,害处极大,已是摆在台面上头的事,各宗门里头大多皆是算计高明的人物,谁又愿前来相助师父,使得大元免于落在胥孟府之手?”
“执于一途,可言昏聩。”晏几道说罢,看向眼前张凌渡,神情很是惋惜。
只因张凌渡由始至终都不曾抬正眼瞧过这位弟子一眼,身后妇人,更是满面鄙夷不屑,眼中恨意不曾消去半分。
张凌渡端起边沿生裂纹的茶盏饮过一口,才是抬头望着当初委以重权的得意门生,面皮渐渐流露出些许笑意,闲谈似道来,“想不想知晓,我当初为何不愿教温瑜与你离得更近些,反而是每每瞧见你在身侧时,都要找寻个由头将温瑜支到别处?其实很容易,当初你破去二境过后,便仗着虚念境界与旁人比斗,险些害了同门性命,虽过后言说是境界不稳,无心而为,可分明是递出了一手我亲手教你的杀招,那时起我便晓得,有些看似温顺谦和,家世干净的少年人,真有人性本恶一说。”
“你此番前来,其实是想要问我这紫銮宫飞檐,为何无端不显紫气。”张凌渡笑意越发深重,戏谑看向神情终究阴沉下来的晏几道,使两指指点笑道。
“有这么头朝胥孟府摇尾乞怜,借他人势欺辱同门的豺狼坐镇,紫銮宫又凭什么尚有紫气存留?”
过后许多天,紫銮宫中许多弟子都由旁人口中听来了一件事,其一便是紫銮宫飞檐,其一便是大抵往后都再无紫气萦纡的胜景,其二便是紫銮宫宫主张凌渡,被晏几道废去双臂双足,囚与紫銮宫山脚。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