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稀松不复威风。
云仲不曾戴斗笠蓑衣,故而瞧得很是清楚。
街道对过二层楼中弹出足足十几柄弩来,弩弦绷得极紧。
长街两侧缓缓走来几十位衣衫各异的汉子,皆是不曾遮挡面皮,其中有不少人,云仲很是面熟,想必也是初来乍到时节前来院中讨教过的主儿,只不过有几位实在没记清姓氏,回想一阵,还是就此作罢。
平日里繁华安定的八方街,终究是朝少年展露锋锐,比起譬如八面剑表,尚要锋锐许多,山石草木水榭琼楼,杀机毕现。
“云少侠高明,知晓我等如今前来,来者不善,也就不同你卖关子,开门说亮话。”
开口这位乃是百琼楼中仅次于朱蒯高庸的高手,满脸横肉,不过瞧着便是体魄不差,短褐当中,筋肉虬结滚动,此刻开口时节,摘下腰间镶玉长刀,呲牙笑笑,“少侠是外来人,如今富贵说句难听些的,乃是街主厚待,如今却是做出这等事来,实在可惜,街主吩咐在下,倘若是能将此事心思绝了,日后依旧是礼待有加,断然不会同少侠秋后算账。”
“街主厚待,在下心知肚明。”云仲也是言简意赅笑道,拍拍青牛脑门,抬头温和道,“但身在街中每晚都歇息得有些差,便想着替街主分忧,这点街主恐怕也是心底犹如明镜一般,但既然是出招,就全然无退走的道理,街主也是见过江湖的人,所以今日接招,反而令在下吃了亏。”
“按说几位前来,理应遮面穿身黑衣,这才是江湖当中行事的正道,做事不留面,杀人不留名,可今日几位前来,却是并不曾有半点遮掩意味,故而街主今日,本就揣着令在下不能走出这条街的心思,既是如此,又怎好去说那等言不由衷的客气话,反而不美。”
为首汉子叹气,端详少年称得上平静的面皮,很是惋惜。
“江湖人凭自己本事,好容易安生下来,何苦如此,白瞎了一身硬朗功夫。”
少年也是叹息。
“这街里街外,哀嚎恸哭声响太大,惹得人夜不能寐,所以就算是说不出冠冕堂皇的道理,背得所谓假仁假德的口实,也想尽绵薄之力尝试尝试,有时候钱财权柄够用,就无需再如此作为,但眼下好像世上大多人都是忘却了这件事,凡事都要有出头鸟,今日愿意试试。”
话音未落弩弦松弛的时节,云仲刚好伸展了伸展腰腹,单拳将劈面而来弩箭打折。
于是一时之间,街中的弩箭,落满少年身前,比起雨丝也不差上多少。
青牛最是厌烦这等事,早在当初随少年走江湖的时节,便是时常赌斗,而今竟也有两三弩箭直奔自个儿而来,当即便是生出些怒意来,摇动身形,当即也是朝眼前众人甩蹄冲将过去。
一人一牛,今日不饮酒,反倒是犹如两道虹光,冲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