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昊铁骑,除大元以外,可称天下最,虽说军马大都是由东北处大元部而来,传至如今,与正统大元马仍有些距离,不过胜在数目众多,足力不及,但也可驮甲胄军卒冲固阵断帅旗,自是引得其余数国颇有些艳羡。
之所以铁骑如此雄壮,大抵也唯有紫昊军中将帅知晓,相比大元家家游,紫昊境中铁器极坚,所制蹄铁马掌轻过寻常马掌数分,而纵使驾马跑山,蹄铁却是丝毫不损,再者军卒铁衣轻便,又是使得紫昊铁骑迅猛几成。
而这数月以来,紫昊北境军营当中,却是极不平静,由打皇城而来的书如隆冬鹅毛雪,应接不暇,镇北军帅帐当中,亦是长夜点灯,接连数十日都不曾熄。军中上下皆知战事将起,杏黄玄鲤脂云木锦四方铁骑,亦是得着风声,可这镇北将军帅帐里头,数十日都不曾有调令兵符传与四方铁骑军中,近日就连数年不曾出军的护旗步卒,都是接着枚兵符,奉命前去北境外驻守。
“镇北军除却几个守营老卒与咱四方铁骑之外,近乎是尽数往北疆而去,十成是有战事,上齐并非大齐,自从一分为三过后,早已经没半点胆量进逼,况且盟约尚在,量那只晓得舞弄墨的齐帝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北烟泽那档子事,值得如此大动兵甲,咱身为紫昊锐军,为何迟迟不允兵符调令,当真是没道理。”玄鲤铁骑中军营帐里,有位雄壮汉子接连饮过半瓮酒,没好气将手掌砸到桌案上头,神色极为郁郁,卷眉倒竖,本就是凶恶相貌,如今倒是更添煞气。
“诸事平心定气,若是都如你这般,咱四方铁骑还不得出大乱,且饮酒消消肝火,免得伤身。”一旁那位中人身量,着一身白衣,持羽扇而坐,神态洒然,瞧面皮举止似是位家事显赫的人,同这营帐当中三人,如何都显得不合群。
四人中更是有位面相半百的老者,披甲落座,虬须怪髯,瞧着便是相当雄壮,可衣甲花色却是怪异得很,纹路花色譬如草中长蟒,微青泛黄,如若不曾细看,似与苍黄营帐相融,闻言豪迈乐道,“要老夫说,与其在这中军帐中憋闷饮酒,倒不如咱四人一并写上封书信,肯请大将军调度,不然这窝火的混事,还在后头;前几日老夫那木锦铁骑营寨边上,跑来伙步卒,说是接镇北将军调令,前去北路城池阻敌,临行时才发觉弓弩数目不足,偏要来木锦铁骑地盘讨要些藤弩,战事毕后,再原数奉还,气得老夫险些砍了那帮后生小辈,掂刀便给赶出门去,倘若是再按兵不动,恐怕咱这四方铁骑,就得沦为天下笑柄,说是中瞧不中用的悬壁刀剑,徒有其表,却无锋刃。”
“如今言此,恐怕为时过早了些,不过木锦统领所言,的确是有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圣上这些年来单在四方铁骑上耗费的银钱,势必浩大如山,今举国军卒齐动,若是唯独我等心安理得固守一隅,当真是为人所不齿。”四人中最末者徐徐开口,面皮生得俊郎英气,且身着杏黄甲胄,瞧来便是器宇不凡,言罢过后,自行饮下杯酒水,再不开口。
“瞧瞧人家杏黄铁骑统领,虽说平日里与老夫不甚对付,可是非眼前,还是有些胆魄,脂云统领身上这身书卷气,还是遮掩遮掩,这军中可不比书斋学堂,若是血气不足,焉能成事。”老者毫不忌讳,当面便是将不满之意如实道出,还不忘冲那杏黄甲胄的男子挑挑指头。
白衣执扇那位倒也不动怒,摇摇掌中羽扇,轻描淡写道,“三位执意如此,我倒不方便劝解,镇北将军韬武略,具是在我等之上,若是未曾加以考量,怎会令我等四方铁骑按兵不动静候,倘若将军不曾开口,定是战事还未吃紧,或是不便铁骑冲阵;至于究竟有何缘故,在下的确不敢妄自揣度,几位真若是定下上书一封,在下也愿在卷尾摁上兵印,如何?”
“何须这般费力,咱四方铁骑距镇北军帅帐仅仅半日路途,如今天色正早,还未至正午,不如一并驾马前去帅帐中请命,命副官坐镇本军便是,顺带从将军帅帐中偷几瓮好酒,岂不美哉。”玄鲤统领大笑开口。
而此刻镇北军帅帐当中,却是一片肃然景象,军报频来,探马于帐外齐整站成一行,足有不下二三十骑。
“狼沧城失守,其中不存活口,”帐中一人敲敲地势图卷,面色阴沉如水,“三千步卒,滚木礌石火油数十方,连同城中原本守军,足有近五千数,还要靠城中一位强横修行人出手,才堪堪撑过月余,这北烟泽安分数十载,如今一动,却是雷霆不止,如何是好。”
“圣上口谕,说是其余三地大军已然开拨,十日以内,便可抵北境,可我军中步卒,已然是捉襟见肘,”一旁将校摇头,神色亦是难看得很,试探问道,“莫不如遣四方铁骑阻妖,北境地势多为一马平川,倘若摆开阵势,足能撑上一阵,起码十日功夫,转瞬即至。”
男子双掌摁住图卷,低头良久,才从牙关中挤出数句话来,“四方铁骑若毁,紫昊凭何抵住其余诸国兵戈?盟约到头来,亦不过是一纸空,这中州地界毗邻夏松两齐与大元东诸岛,仅近十载之中,四方铁骑耗费钱粮铁木无数,倘若尽数折在北境,我这罪臣,如何同圣上交代。”
将校默不作声,冲帐外一众探马略微点头。
几十处地名接连从探马喉中道出,字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