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吴霜此刻面色微沉,云仲此刻仍旧是失神居多,身虽已距南公山几十里,但似乎神智仍旧浸于山间流云当中,不需吴霜仔细观瞧揣测,便可知自家这小徒心思全然不在眼前景致之中,摇头叹息,“既然出来一趟,且去玩乐便是,固步自囚作甚,倘若你今日所得颇丰,过后为师自会传与你一式剑招,这总成吧?”
岂料方才还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的少年,听闻此话过后,眼中精光闪动,抄起身旁垂杆,便蹿到已然落下杆去的柳倾一旁,手脚麻利地将饵食挂罢,猛然运力对准江心甩出鱼线,聚精会神朝江心看去。
如同山中观云一般无二。
似乎在少年心头,唯有两件事至关紧要,除此两者之外,就连银两都暂且搁置在一边,价码足有上百两的垂杆,更是说抛便抛,真个将那前头嵌玉的名贵钓竿当作了寻常竹竿,且无半分金贵,这么一来,吴大剑仙反而是心头颤颤。
虽说吴霜平常时节抠门得紧,对于钓杆这等玩意儿,却是相当上心,区区五枚钓竿所耗费的钱财,怕是就得有足足百两银钱,直瞧得钱寅面孔一阵抽动。
谁都晓得山中银钱大都是二师兄钱寅赚取而来,吴霜乃是南公山宗门之主,自然不可出外与铜臭为伴,如此未免太过于丢份了些,柳倾除却阵法与腹中学识之外,亦无生财本事,只得由强于算卦堪舆的钱寅外出苦苦奔挣,这才使得门内银两富余,周转得当,并不至于动用山中藏银。
这便是为何钱寅每每瞧见自家师父添置些稀罕玩意儿,便绷紧面皮一副十足肉疼神色的缘故,此番却是正巧叫吴霜瞥见,不怀好意道,“几位徒儿瞧瞧,听人说这垂杆是以青竹构制,特地选那将衰未衰的长竹,可使垂杆软硬最为适宜;休说三四斤湖鱼,就算是足有十二三斤两的过江鲫,膂力尚足时候,一杆撬起,便可生生提出水来,端的是垂钓时大好助力。且把柄处以浸油鹿筋蟒皮缠裹,尚不易脱手,且不似寻常钓竿那般生硬磨掌,到底是百两银钱的价码,果真是物有所值。”
一旁钱寅心知肚明,师父这般举动本就是做给他看的,专门为撮火,可到头来只是张了张嘴,将已然逼近嘴旁的话硬生生咽下肚里,自顾哼哼着抓起钓竿,不去在意师父言语,只情闷头钓起,眼不见心不烦,倒是落得个清净。毕竟为百两银钱受罚,跑到后山苦修,到底还是有些不值当。
云仲的垂钓能耐,在镇上便是极好,那条河流当中虽说游鱼不算肥实,但总逃不过镇上小子祸害;更何况终日同李大快在河边转悠线耍,钓鱼的功夫磨练到相当了得,再说走江湖时候所遇水流,皆可练手,钓术更显精湛,隐约之间与两位师兄不分上下,不多时便有两三头摇头摆尾,腹鼓尾活的肥鱼入篓。吴霜与两位徒儿亦是有鱼咬钩,四人相对水面之上,水波此起彼伏,相当热闹。
相比于其余四人手头熟络,赵梓阳反而是落得了下乘,虽说仍有游鱼咬钩,可兴许是只晓得运起一身蛮劲头拽杆,急得险些跳脚,满面涨红,恨不得褪去一身衣裳下得江去摸鱼。
吴霜抽空瞥了眼少年身旁依旧空空如也的鱼篓,挑眉不已,“我说老三,若是用那山间竹随手捆上根丝线也就罢了,咱这可是用的市井当中可行上三品的垂杆,眼见得近乎一个时辰的功夫,怎得颗粒无收?”
赵梓阳撂了钓竿,盘起两腿,哭丧着张面皮怨道,“徒儿只晓得如何于山中行,哪里学过这垂钓的本领,好比那山中鸡兔入得山溪,只顾晕头转向奔挣性命,哪有可在生疏地界中闲庭信步的道理。这门营生,怕是还得要从头学起。”
反观吴霜闻言却是笑笑,并不在意,咧嘴道:“那可倒好,今儿正巧得空,为师便教教你如何垂钓,日后若是咱几个将山上鸡兔吃空,也好到这三门江当中混上几条肥鱼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