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首道首二人圆寂,而五皇子的确手腕惊人,将大权正统竭尽掌控,将本来将倾大厦,强行推至正轨,吞并紫昊四十余城,最后逼得紫昊圣上求和,才堪堪作罢。不过佛道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起因是朝廷动荡之时,史官只是寥寥数笔记下道首话语,并未记载其他。况且朝廷为防走漏消息,诛杀了好些口风不紧的官员,当时情景如何,百姓徒众一无所知。而后世的国君因羞于这段十子夺权,只留下某年某月紫昊来犯,被先帝率强军击溃,连克四十余城。就连二人拒敌力战而亡,亦从史册中删减一空,只有在某些野史中才能寻觅到当年的蛛丝马迹。一时间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活生生诌出本史书。
有人言分明是道家之首与佛门有旧怨,以佛徒性命逼迫佛首同他赴死。更有人言之凿凿,说哪里是一同赴死,定是道首瞧见佛门势强,恐其一家独大,便使见不得人的手段伎俩害死佛首,自己则是诈死,待到风头过去再出来搅动风雨,不信谁便去起开棺椁,瞧瞧当中是否有骸骨。要知人言可畏,流言蜚语向来容易流传。
偏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竟还真的有佛徒趁着夜色,欲前往道首埋骨地一探究竟,亲眼求证是否如他人所说那般。不想却被道家弟子觉察,险些将他乱棒打死,扔出墓冢所在的清净地界。三番五次激进举动,终于触怒了道门弟子,两方在距京城十五里处火并,出动近千徒众。
这些种种,使得佛道如今水火不容。
吴霜似乎也自觉失语,连忙起身行礼。毕竟老道辈分极高,有些长幼尊卑,吴霜还是能理清的。
老道见吴霜这幅德行,老脸上的怒容缓缓褪去,朝吴霜摆摆手,随后便有些感叹。现在的吴霜毫不知晓,接下来他听闻的这番言论,竟然是出自道门前一任道首所出。
“小子,佛道之争本质就是天大笑谈,乃是有心之人蓄意挑拨,且在朝廷一再压制之下依然传得沸沸扬扬,这事本就蹊跷。”
吴霜双目微凝,“难不成是”
“看来这些年没白跑江湖,”李抱鱼伸手将背后的道童抱到怀中,而后轻轻放在草地上,和蔼道:“去找那小哥玩儿去。”道童有些不乐意,他还想拽下几根老道的银丝,将来留作闲暇时,在那几颗光秃老树上打结,想来银丝飘动,断然比如今这副模样顺眼得多。幸好老道不知道童心思,否则大概又要捶胸顿足,如顽童般闹腾半晌。
支走道童,李抱鱼用枯瘦老手摸摸发髻,暗自松口气,随即将纯白道袍撩起,盘膝坐在如莹绿草上,“你既已看出本质,可否知晓为何如此对付佛道?”
“大齐易主,那位五皇胸怀恐怕不及他父皇,毕竟王权在一国之主眼中,可谓重中之重。佛道等五教影响甚为广远,若是不加之制衡,只怕日后横生枝节,对他不利。”吴霜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症结,沉声应答。
“不错,正是如此。”李抱鱼眼中欣赏之色,甚为浓郁,这位方才还无半点高人仪态的老道首,此刻眼中满是历经风霜后的古井无波。
“自从五皇子掌权之后,五教每况愈下,乃至魁弥牧三门都先后从大世中黯然退场,往后数十年,沉寂已久的三门再也无成群结队的教众,寻遍大齐估计亦只剩零星的几位,再也不复往日的盛况。余下佛道两门由于根基深重,才勉强支撑到今日,可真是苟延残喘呐。”
老道掸净身上道袍,偶然发现左侧大袖上趴着一只幼蝶,小心翼翼将其抖落,用掌心接住,仔细地把幼蝶挂于一株坚韧高草处。
万物见我,一如我见三清。
云仲有些犯怵。
他这但凡见生人就语塞的症结,直到今日也未曾有太多改观,此时瞧着满身稚气但神情颇为傲然的道童,张口甚是艰难。在脑海中寻思半晌,少年才木讷开口,“河边摸鱼,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