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就是要粮草。
没想到李匹帝竟然还令人送了十余头肥羊来。
“会不会有毒?”
李元婴踌躇着。
“弄了陶罐来。”
娘的,这一路堪称是风餐露宿,贾平安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青衣!”
贾平安看着羊肉在大瓦罐里翻滚,就想到了魏青衣。
这妹纸不忌口,不,是什么都不忌,和法师一个样。
真正的高人实际上都很豁达,越喜欢纠结小细节的越没谱。
“何事。”
魏青衣出现在了的他的身后。
“羊肉你喜欢老一些还是嫩一些?”
“随便。”
羊肉真心不错,至少比长安的肥羊好吃。
贾平安吃了一块,就给魏青衣弄了一碗,随即自己弄一碗。
李元婴就在边上纠结。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他犹豫了许久。
“还是吃吧。”
虽说以前一直是透明人,但好歹也算是娇生惯养,没在生活上吃过苦头。所以李元婴这一路堪称是受罪之旅。
在饥饿和危险之前,他决定选择危险。
他拿了个碗,认真的去把碗筷洗干净,反复好多次,然后才去打肉。
他拿起木勺子往下面一捞……
“好轻!”
空的!
肉嘞?
李元婴探头看了一眼。
陶罐里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肉汤。
“先生!”
李元婴悲愤的看着在边上散步消食的贾平安。
贾平安问道:“你还没吃?”
我一直蹲在那里,你没看见?
李元婴想哭。
贾平安揉揉肚子,“还有些肉汤。”
李元婴回头。
刮刮刮!
段出粮拿着木勺子正在刮。
他刮出了半碗肉汤,仰头就干。
李元婴:“……”
贾平安走出了屋子。
这里就在街道旁,两侧和对面住着的人看着非富即贵……至少在奚人的眼中如此。
魏青衣就在侧面,乌黑的眼眸扫过街道。
十余奚人不远处,看似在无聊扯淡,可在魏青衣的眼中,这些人的身上都带着煞气。
一个人对你有善意,那么你的五感接收到的必然是善意;若是恶意,那么你会油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觉来。
这是普通人。
魏青衣看了一眼手背。
手背还好,但手臂必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便是她的五感。
她发现贾平安好似没发现这些人对自己的恶意,靠在门边就像是一个刚吃了一顿美食就出来炫耀自己肚皮的小地主。
看看,他竟然靠在门边,惬意的和李元婴说着……
“右侧第三人,注意,他在盯着你。”
李元婴顺着看过去。
“你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以为他一无所知?莫非你喜欢了哪个女人也是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
李元婴点头。
贾平安说道:“那你看看段出粮。”
李元婴回头。
段出粮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段很和气。”
李元婴给了个笑脸。
段出粮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
“……”
贾平安拍了李元婴一巴掌,拍的是后脑勺。
魏青衣微微皱眉。
那是高祖皇帝的亲生儿子,当今陛下的皇叔,你就这么随意的拍他一巴掌……
“先生。”
李元婴却很是亲切的回头。
“不管陛下让你来的用意何在,你既然叫我一声先生,那我就有义务教导你。”贾平安指指前方的都督府衙门,“看看,先前是两个军士,如今是五人,知晓什么意思吗?”
李元婴下意识的道:“这是想弄谁?”
贾平安的右手有些痒,“你觉着五个奚人能弄谁?”
李元婴哦了一声,“刺杀先生够了吧?”
贾平安真想再拍这货一巴掌。
骑兵都尉杨彩虹说道:“李匹帝担心国公带人冲杀进去,一刀剁了他!”
李元婴一怔,“不能吧?”
咱们就一百余人,这里是奚人的地盘,真要动手……
“那是瓮中捉鳖。”
“我在想可能性!”贾平安真的在想。
李元婴的腿又颤抖了一下,“先生,要慎重。”
……
“贾平安盛气凌人!”
李匹帝坐在火塘边,上面吊着个陶罐,有人在切割羊肉,随即装了一盘子送过来。
盘子是银的,边上搁着小刀。
李匹帝削了一块吃,随手捋捋胡须,“大唐想做什么?”
处和部的首领冷笑道:“我看贾平安此行便是威慑为主,安抚为次。大唐这是想让他压制住了咱们。”
阿会部的首领看着陶罐,声音恍如来自地底般的木然,“贾平安就带了一百骑!就一百骑!他是大唐名将,一旦出事,对于大唐的打击毋庸置疑。”
处和部的首领沉默一瞬,“若是弄死他,长安会暴怒。”
阿会部的首领抬头,眼中有不屑之色,“要想成为匈奴和突厥般的存在,你以为靠着左右逢源就能成吗?每一个强大的势力都是从弱小中成长,每一步都是踩着骸骨,从未有不流血的强大!”
处和部的首领说道:“那是贾平安。”
“你想说什么?”阿会部的首领不满的道:“阿卜固在等候咱们的回复,只要咱们答应起兵,奚族从右侧,契丹从左侧,两面夹击。营州一下,辽东震动。大唐在辽东的人马并不多,陆路断绝后,他们只能依靠海路补给,咱们联手攻打,难道就不能成就伟业?”
“可……”
众人一阵争执。
李匹帝把小刀子放下。
他扫过在场的人。
“贾平安带着百余骑而来,毋庸置疑,这便是来安抚的。”
李匹帝打个嗝,用右手在油光铮亮的胡须上捋捋,“可往日大唐派来的都是文官,此次来的却是他。这是什么?”
一个头领下意识的道:“软中有硬,有软有硬,或是先软后硬。”
李匹帝皱眉看着他,“正是如此。”
“那我们……”阿会部的首领放低声音,身体前俯在火塘上,“阿卜固在等着呢!”
李匹帝沉吟着。
“滋啦!”
阿会部的首领猛地一惊,急忙坐直了身体。可胡须还是燃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扑打着,可胡须上的油脂太多了些,竟然没扑灭。
“啊!”
他蹦跳起来,慌乱的叫喊。
有人弄了水来,迎面浇了他一脸。
李匹帝的眸中多了阴云。
“阿卜固的使者还在城中。”
……
“大唐派来了使者,去问问。”
一个男子坐在昏暗的屋里,神色阴狠。
“李匹帝是何用意?既然决定和我们联手,那此刻最好……罢了,我去一趟。”
他起身去了都督府。
见到李匹帝时,他当即就问,“为何不动手?”
李匹帝抬眸,眼中多了不满,“我行事用你来教?”
男子知晓失言,行礼道:“我急切了。不过此刻隆冬,若是要进攻营州是最好的机会。可汗准备偷袭……此刻若是斩杀了大唐使者,当他的头颅被悬挂在旗杆之上时,唐人将会崩溃。”
李匹帝沉稳的道:“但也有可能会发狂。”
“发狂也挡不住我们的夹攻。”
男子说道:“这是个千古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一旦大唐休养生息结束,不论是奚族还是契丹都将会沦为大唐的奴仆,你愿意?”
野火在李匹帝的眸中燃烧着。
男子的声音放低,“辽东原先有三国,地盘足够大,可汗说了,那么大的地方,足够咱们两家放牧了。随后去捕捉些野人来壮大实力……可汗说了,奚人无需担忧被契丹吞并。只要大唐存在,契丹吞并奚人就是折断自己的手臂。”
李匹帝低下头。
男子心中暗喜,“你反叛过多次,再多一次怕什么?”
……
“李匹帝不敢冲着咱们下手吧?”
这是李元婴第九次问这个问题。
“不敢……难说。”
这是贾平安第九次回答这个问题,从刚开始可能,随后李元婴的情绪有些崩溃,就改为不敢,最后变成了难说。
李元婴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皇子!
当今皇叔。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皇叔,不是前汉末年的那位刘皇叔,早就出五服了。
魏青衣微微摇头,觉得这人和贾平安相比差远了。
一个骑兵回来。
“咱们的右侧多了两百余骑兵。”
李元婴,“……”
魏青衣:“……”
一个成语同时浮现在二人的脑海里。
瓮中之鳖!
贾平安微笑,“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