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他倒是坦诚,寻了臣妾坦白,说是不敢告诉陛下,怕被责罚……”
李治冷哼一声。
“臣妾大怒,想着他多年未曾被教训过了,就吊着狠抽了一顿。”
才三鞭,这叫做狠抽?
“杨显就算是不交代,朕也能通过清查诸卫查出来。”李治淡淡的道:“胆大妄为!”
可要查清楚很慢,速度越慢,对军队的影响和破坏力就越大,所以此刻杨显的交代就显得格外的恰当。
危机消除……武媚笑道:“他这是憋着坏想为五郎出气呢!”
“说起五郎,那孩子如何?可曾惊惶?”
李治想到了自己当年的经历。
那时候他就是个小透明,兄长们你争我夺,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的太子却不同,至少有着父母的疼爱。
但疼爱太过会不会骄纵了?会不会因此失去了勇气?
“五郎?”武媚掩嘴轻笑,“臣妾悄然去看过了一次,他正在忙碌整理自己读书的笔记。”
有胆有识,不错!
李治眯着眼,“五郎此次去了六部,引发了不少反弹。这是一次考验,五郎做的不错。可外界却颇多诽谤,颇多微词。这几日堪称是乌烟瘴气。”
武媚冷笑道:“那些人就该收拾了,臣妾觉着抄家最好,主犯流放,家眷抄没为奴。”
一旦动手就不要给你的对手有任何反复的机会!
李治微微颔首,“没必要。”
你太优柔寡断了!
武媚默然。
李治走到了门外,说道:“让太子去盯着他们审讯那些人。”
武媚眼前一亮……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
“快令人把太子叫来。”
邵鹏亲自跑了一趟。
“殿下!”
李弘正在整理笔记。
“何事?”
邵鹏恭谨的道:“皇后召见。”
李弘看着整理到了大半的笔记,痛苦的道:“帮孤看好,谁都不许动。”,他起身感受了一下,“就怕有风,找些杂物压着,不能乱了,否则……”
否则他想死。
一路到了皇后那里。
“五郎,杨显交代了。”
武媚很是欢喜,“你阿耶很是欢喜,说你出息了。对了,你且把手头之事放下,去盯着他们审讯那些人犯。”
她起身,两个强壮的宫人左右扶着。
“对了,记得……要昂首挺胸。”
武媚目光中带着期许。
太子出宫了。
此次他还带着不少侍卫,浩浩荡荡的到了兵部。
兵部和吏部,外加一个百骑正在讯问相关将领。
“太子殿下来了。”
众人起身相迎。
李弘走到了门外。
从任雅相开始,众人依次行礼。
“见过殿下!”
声音依次在兵部回荡着。
李弘微微昂首,神色从容。他缓缓走了进去。
郝米从他的身后看去,看到了欠身的重臣,看到了太子那笔直的腰。
有了杨显的交代,这件案子进展很快。
“九成之多!”
程知节咒骂着,“一群贱狗奴,两百余中竟然有九成证据确凿,这些贱狗奴在军中厮混不打紧,可一旦有了战事,难道大唐就依靠这等人去率军厮杀?”
他后怕的道:“当初太子清查此事时老夫还不以为然,觉着太子多事,如今看来老夫错了……”
梁建方没好气的道:“军中这等烂事早以有之,只是我等并未管罢了。那时候如何管?将领那么多,拉一个出来就是响叮当的名将,他的亲朋故旧想升迁难道不给办?那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年下来……越发的不得了了,成了祸害。”
程知节闭上眼,良久睁开眼睛,“老夫对不住先帝。”
梁建方叹息,“是。”
随后程知节和梁建方进宫请罪。
“老臣当年受先帝所托……这些年却对军中的一些事不闻不问,老臣罪该万死……”
程知节痛哭流涕,“老臣无颜去见先帝……”
程知节死后定然是要陪葬昭陵的,这是臣子的殊荣。此刻他说无颜去见先帝,便是一种自我惩罚。
梁建方同样时涕泪横流,两位老帅的哭声震动着宫中。
皇帝动容,起身把两位老帅扶起来。
“这些年若无程卿和梁卿的忠心耿耿,大唐和朕如何安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来人,快扶着。”
君臣一番交心,出宫后,程知节坐镇皇城,梁建方亲自出手清查诸卫……
老帅出手,百骑遭遇的阻力荡然无存。
当他们不再顾忌什么潜规则时,这些规则就是个笑话。
一个个将领被揪出来,梁建方只是按着刀柄,都争先恐后的交代着自己的升迁之路。
“朝中有人好做官,军中有人好升迁。”
贾平安‘遍体鳞伤’回到了家中,随即告假。
狄仁杰来看望他,提及此事时也颇为震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便是蚁虫,在挖大唐的根基,亏得那些人还说什么军中的规矩,不过是你为我,我为你,大家互相遮掩分肥罢了。”
狄仁杰如今的见识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和贾平安朝夕相处也学会了许多。
“军中清理干净才好迎接下一次大战。”
贾平安眼神灼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希望去倭国,但唐旭等人估摸着才将到达海边,至于找到银山……再把消息传回来,贾平安觉得今年下半年有戏。
一旦找到了,不用他催促,朝中君臣会两眼发绿,户部窦德玄会抓狂,谁敢阻拦出兵他就敢捶死谁。
“据闻今日不少人在咒骂。”
狄仁杰笑的很是幸灾乐祸。
当初那些人非议太子时的意气风发,此刻都化为了羞辱。
山东士族在国子监的三人组就发现情况不对。
走在国子监里,卢顺义发现几个学生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竟敢鄙夷老夫?”
卢顺义大怒,刚想喝问,边上两个学生在嘀咕……
“卢先生他们不是说太子年少轻狂吗?还说此事定然是贾郡公的撺掇……此刻也不知他们的脸疼不疼。”
“疼什么?当初他们得意洋洋,说定然要让算学走投无路,如今呢?算学如日中天,他们却夹着尾巴……也没见他们脸红过。”
“他们就会儒学,儒学之外一概不通,见到新学出头就要打压……贾郡公还进宫教授太子,不用想定然也是新学。于是他们就恨之入骨……”
“贾郡公战功赫赫,难道对军中之事没他们知晓的多?太子得了他的教导,此次定然是有的放矢,可他们……哎!这次算是把人丢大了。”
“可也不见他们羞愧。”
卢顺义面无表情的转身回去。
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小吏,以往这个小吏见面就会谄媚几句,可今日小吏却目不斜视的过去。
回到值房,王晟正在发牢骚,“那些学生看着老夫的眼神都不对了,特别是原先算学转过来的那些学生,看着老夫就如同是看着仇人似的。”
李敬都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把书卷丢在案几上,难得的骂人,“贱狗奴,竟敢偷偷的诽谤老夫!”
卢顺义平静的道:“本以为此次太子要栽跟斗,没想到却是立下大功,我等不该表态……”
“卢公此言不对。”王晟苦笑道:“这是国子监,你不表态学生也会问,难道闭口不言?”
作为先生,若是卢顺义等人对此一言不发,学生们就会认为他们是老古板,胆小鬼,遇到事儿不敢表态……
师道尊严啊!必须要靠着一言一行来积累。
“总好过今日被人鄙夷。”李敬都老脸通红,“还有人说咱们教授的学问毫无用处,最让老夫怒不可遏的是……有人说贾平安比老夫高明百倍……”
士可杀不可辱啊!
呯!
李敬都拍了案几,脸色涨红。
卢顺义轻声道:“国子监中都是高官权贵的子弟,咱们在此教授就是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士族需要我们的存在,所以……”
“忍辱负重!”
一个小吏到了门外,说道:“宫中刚才有人去了贾家,陛下说贾郡公教授太子得力,重赏!”
卢顺义的脸绷不住了。
“呼!”
一口郁气喷了出去。